赵晟心中一暖,刚要说话,却见俞思言和几名亲兵回来,高声嚷道:“王爷没事吧?咱十个兄弟里有七个都活下来了。”
赵晟也回道:“我没事,北军和南军侍卫都处理干净了吗?”
俞思言喘着粗气道:“除了个别骑马的北军头目追不上,其余的都在这里了,最多一刻钟就能全部搞定。”
“这里房屋众多,门户千重,来不及一一搜检了。索性放把火,全部烧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赵晟寒如冰雪的眼神,俞思言哪敢说个不字,当下便要去执行了。
婉珠默默裹完了伤口,便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赵晟拉住俞思言,低声吩咐起来,“你立刻派人回营,出动全部兵力,将长安城团团围住,只留城东灞桥方向一个口子。再派人去灞上东军营中给伯陵(付有)传话,让他迅速带兵从城北方向靠拢,必须挡住北军可能的南下。”
见俞思言面有惶恐之色,赵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俞思言仍是不解的问道。
“我把皇帝杀了。”赵晟沉着声音,说出了俞思言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来。
“我也没想到,竟然走上了这条路。”木已成舟,赵晟却意兴萧索了起来。不远处的杀声渐渐熄灭,秦军也控制住了整座别苑。
看着不远处的赵晟满脸血污,身上还绑着几根被血染红的衣带,却还在那指挥调兵遣将。婉珠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色。
不一会,宜春军的秦兵们便纷纷回报说整个别苑都已经被控制住。
“上林苑那边的官兵没有过来吗?”赵晟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来的时候就安排了一队人在那看着,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来报。”
听了俞思言的布置,赵晟微微点头。
“可是,这周围豪绅们的宅院怎么办?”俞思言请示道。
“无妨,这里一把火烧成白地,不留一个活口。他们就算看到什么,也没关系。倒是.....咦?圆儿呢?”
赵晟一眼望去,婉珠的那个侍女圆儿却不见了踪影,甚为诧异。
“我也不知道....”婉珠被赵晟看得有点害怕,但也老实答道:“从望月楼里跳出来的时候我砸在了地上,当时就没见到圆儿了。后来你们打得那么利害,我哪里敢探头乱看......”
兵贵神速,此时他应该立刻带兵前往长安,可是....
“或许圆儿是被火烧死了吧,也许是被箭射死了。乱军之中,又是夜里,谁看得准呢?”见赵晟犹豫起来,婉珠连忙替他想了个幌子。
“嗯,圆儿姑娘不幸,我们自会让昏君奸臣替她陪。”赵晟点头同意道,“弟兄们,昏君无道,整日里不是征选民女就是修道炼丹,搞得怨声四起民不聊生。就是咱们当兵的,连军饷都没法按时发出。大伙今晚都亲眼验证了,皇帝老儿居住的这别墅有多么豪华奢侈,而中原小民却在忍饥挨冻。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不能!”
“今夜,皇帝已经驾崩,但奸臣还在朝中。我们要连夜拥立太子,再也不能让新君被奸臣所迷惑。一定要让天子的恩德遍布神州!”
“万岁万岁万岁!”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拥立新君的从龙之臣,宜春军诸军士们瞬间就像喝了春药一般兴奋起来。乌塔卡在人群中喊得格外起劲,一想到自己的大哥就要发达了,自己也免不了加官进爵,这如何不让人兴奋!
“杀向建章宫!”
“杀向建章宫!”
当下,赵晟拉着婉珠同乘一马,用绳索牢牢地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结束停当,赵晟长吸一口气,看着几近烧成一片废墟的别苑,更不答话,胯下一催,带着数百名士兵飞驰而去。
***
一路上迎着漫天飞雪,赵晟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对于今晚的事变疑窦丛生。皇帝为何要隐匿在上林别苑?别苑中为何不见一个太监服侍?婉珠明明被江迢答应过要送给自己,却为何又要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再送给皇帝?婉珠为何要弑君?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可看她的眼神,分明又是自己想杀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赵晟恨不得当时就要得出答案。可冰冷的空气又把他拉回了理智。
突然,两边的高地树林里窜出了如潮般的禁军。赵晟定睛一看,都是土黄色的盔缨,显然都是中军自己人,便松了口气。
只见两名全副武装的将官骑着战马从高地上飞驰而下。
“中军左师帅郑弟。右师帅焦津。参见王爷!”
“好!听我号令!”
看着漫山遍野的秦军,赵晟精神大振。
***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则是风声鹤唳。
接到消息的江迢立刻命负责城防的卫尉曹绍乐迅速封锁城门,同时派人向渭水桥头的北军送出消息,令其向长安靠拢。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太子赵沨。这个唯一的储君现下就在长安城中,这对江迢来说是个好消息。
江迢兢兢业业地替徐皇管理了十三年的国家,也替徐皇挨了十三年的骂名,但江迢始终没有气馁过。因为他知道皇帝需要他,征税纳粮需要他,祭祀典礼需要他,兴建工程需要他,练军编军需要他,任免官员需要他,就连选秀女也需要他。
所以,江迢任劳任怨的干着活,他真心的希望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可是,横空出世的太子师傅让他心头一凉。
这个精心挑选的老师背后是整个国家的清流士子。自己越是替皇帝挡枪,越是尽忠做事,这些清流的怒火就越是集中在自己身上。
江迢感受得到这股怒火,他害怕了。他可以无视胡云龙这个耿直不会拐弯的书生,但是他背后的广大士人,江迢得罪不起。
江迢绝望了,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即便他现在停下来,也不会被士人们饶过。如果他继续老实做下去,恐怕也会被登基的新皇卖给天下的士人们来平息他们的怒火。
他需要想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