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不可貌相。
别看瘦麻猴枯干、羸弱,可这手劲却不是一般的大。也是活该王鹏举倒霉,拘留室的格栅很狭小,一般大人的手臂都无法探出去,可瘦麻杆侯爷却不在此列。若从外面看,这时的情形着实诡异——
铁锈斑驳的缝隙中,探出一只手臂,苍白、枯干皮包骨头,却又青筋虬结充满着戾气,紧紧的扣住小胖子的咽喉,然后用力地向上提起,以至于王鹏举为了能喘上口气,拼命的垫着脚尖……
“妈的,我看你这猪头真是作死,敢骂侯爷?不知道是哪个裤裆里没拴好,揍(造)出你这个王八蛋的?”瘦麻猴兀自不依不饶的喝骂道,“惹得侯爷不爽,今儿老子先他妈的弄死你,过两天再去刨了你狗日的祖坟去……”
“嗨~我艹~猴子!快你妈的放手,再弄就掐死了……”幸好二愣子民警赶了过来,呵斥道。
别听瘦麻猴口中叫着弄死弄死的,其实唐兮早就看出来,这家伙是个心思细腻的主儿。如此暴怒的情况下,却总是在王鹏举坚持不住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松松手,让他喘两口粗气。甚至唐兮都怀疑,瘦麻猴到底有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冲动,或许吓唬的成份居多吧?
瘦麻猴借坡下驴,陡然松手。小胖子就像坨死猪肉似的,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这还不算,尿骚味儿,透过拘留室的门缝,清晰的飘了过来。
“我艹,这怂货,吓尿了……“瘦麻猴眼中余光瞟了下唐兮,不屑的说道:”还以为有多嚣张呢,原来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愣货啊。要不是话太难听,老子还真不想多跟你计较呢“
唐兮也有点惊讶,他这招“祸水东引“没什么出奇的,却难得王鹏举立刻上道,前后做得不着痕迹,没想到这瘦麻猴早已发现。看来,人们常说:监狱之中卧虎藏龙,还真是不假。
“艹,猴子,你狗日的说谁愣货呢?“这边唐兮没啥反应,门外的二愣子民警倒是先不干了,”屁股长脸上了?满嘴喷粪?“
“哎呦哎呦,这可是冤枉“刚刚还被唐兮封为龙虎的瘦麻猴,此时却瞬间换上奴才相,赔笑的说道:”我地亲表哥啊,借我八百个胆儿也不敢说你啊,还不是被这俩小崽子给气的……“
二愣子民警对这个“愣“字总有下意识的阴影,此时也才想到自己有点”招骂“的嫌疑。也不愿再接话茬,蹲下身看了看瘫在尿窝中的小胖子。还好,就是连吓带憋晕了过去。掐了掐人中,也就醒转过来。
“呼~唔~咳~“王鹏举好一通翻腾身、大喘气,”我……咋就……哎~咋这么骚呢?“
这可倒好,本来就裤裆那片的黄汤,却让他和着地上的灰尘,滚了个满身泥泞。连神经大条的二愣子都是忍不住恶寒,嫌弃的躲出八丈远。
“我艹“此时,他也回忆起此前的事情,再看自己的身上的污秽,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又不敢找罪魁祸首瘦麻猴的不依,却把怒气全都撒在了唐兮的身上,恶毒、肮脏的语言隔着老远,传入耳中……
“哈哈哈,小子,你咋惹了条疯狗呢?“瘦麻猴好像与昨晚的胆小、畏缩判若两人,扭头向唐兮问道:”你挖他家祖坟了?还是踢了他寡妇妈的门了?“
唐兮本是眉头深锁,任谁被如此骂也都不会有好心情,可怎奈鞭长莫及?可听了瘦麻猴的问话,他却大感意外。要知道,之前唐兮的小伎俩可是被他识破的,此时不说是有仇,起码也不会同仇敌忾吧?在农村,“四大恶“正是:打瞎子、骂哑巴、挖人祖坟、踢寡妇门。瘦麻猴这两句话,要在大人之间说出,想必稍微有血性的都会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少有妥协的可能。
看出唐兮的意外,瘦麻猴撇了撇嘴说道:“跟你没啥关系。我看那小子来气,仗着有点狗屁关系,都不知道自个儿姓啥了,老子就见不惯这样式的。“
唐兮有点醒悟,估计这家伙也是有故事的主儿。不过交浅切勿言深,唐兮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却对师父是何种存在大为疑惑,斟酌半天问道:“那个……侯……爷!呃~你昨晚为何不吃饭呢?“
其实,他很想问:“昨晚你是否看到了一个老头?“可是又不敢说出口,因为不愿面对有所猜测的结果。
“咳“瘦麻猴一拍大腿,抱怨道:”这狗屁拘留所的窝头是人吃的么?呃……当然,是人吃的!“想到唐兮昨晚吃了窝头,瘦麻猴转了话头,”这不,昨晚刚好是我表哥值班,带了两张大饼,我半夜在被窝里闷得蜜(吃独食)啦,嘿嘿“
说着,不无得意的抖搂了下被中的饼渣子,还附带一股臭气。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口的。对于唐兮,瘦麻猴也是有点吃不准。昨晚吧,还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可看之前的表现,却又不是。他也心直口快,随意的问道:“小子,昨晚你是撒癔症了?自个儿磨叨了大半宿……“
“自个儿磨叨?“此话入耳,唐兮所有幻想都破灭了,一时间都顾不上回话,心中哀道:”看来,要么师父是鬼,半夜闲逛荡戏耍我玩。若是如此倒好,起码还有个后会可能。就怕是一场梦……“
要说唐兮吧,还真就跟别的孩子不同,不怕鬼却情转成空。失魂落魄的抓着被子,“咦?这……“唐兮看着手里的泛黄纸筒,惊喜的叫出声,”哎呀,不是做梦,否则哪有师父留下的‘藏宝图’呢?“
“我艹“瘦麻猴见此情形,也是懒得再追问,自语道:”还以为是个正常人呢,哪知道还是个神经,唉……赶紧让表哥给我换个屋吧,再折腾一晚上,侯爷我真就被折磨成猴啦“
“哎~楞子,杵那儿干啥呢?“叫喊声从一楼传来
“我艹,你妈……哎呀?“二愣子刚想扭头骂人,要知道在良周乡这一亩三分地儿,他也是仗着”绿帽子“能横着走的主儿,谁敢当面叫他楞子?可一看来人是谁,却急忙收了后话,要么说一般情况下所谓的二愣子都是装傻充愣胡搅蛮缠呢,”嗨!孙老板,你咋有空到这儿来?有啥事儿?“
此时,一楼站着两大一小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汉子,微秃顶、四方脸,有股子精明劲儿。而两边站的的不是别人,正是五里堡的村长王有德和他儿子小旦子。
原来,昨晚唐兮被带走后,小旦子急忙赶回家找老爹王有德帮忙。对唐兮的事儿,王有德自然不敢马虎,当下就到乡里去找到自己的大舅哥孙福海。
可谁知孙福海当时不在家,又联系不上,急的爷俩没办法干瞪眼。还好一大早堵住了刚要出门的孙福海,将经过跟后者一说。孙福海听说是小旦子的救命恩人,当然也不会甩手不管,一行三人急忙赶到所里,却看到王鹏举在那儿脏话连篇的骂街。小旦子当时就想上去拼命,还好被自家老爹和表舅拦住。
“哈哈,也没啥大事儿“孙福海朗声道,”这不,听说你们昨儿晚带回来个小孩,是我家亲戚。你看……“
此时二愣子早已下了楼,要知道孙老板可是乡里首富,开着很多店面。二愣子没少在人家那儿打秋风的混吃混喝,这眼瞅财神爷上门,哪能不陪着小心?
“咦?那小子还真挺有人缘的,这不一大早就有人找上门“边指着楼上的小胖子边说道,”咋着,是孙老板您家亲戚?“
“唔……是啊,远房亲戚“孙福海拿捏着分寸问道,”有啥大事不?要说一个娃娃,还能犯啥杀人放火的罪?哈哈哈,你看要没啥大事儿,我能不能领回去教育?“
“领回去?“二愣子有点为难,”大事儿没有,咳,其实都没他啥事儿,是等他爹来呢。不过,我可做不了主啊,是程所长带回来的……“
孙福海听此一说,心中大定:“哈哈,程所啊,那是我哥们啊,他不在?“
“嗯,出案子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这样啊?嗯……“孙福海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先把他带回去,程所那边回头我跟他说一声,绝不让你坐蜡(为难),你看行不?“说着,掏出一包红塔山塞入二愣子兜里。那年代的红塔山,可是高级货。
二愣子拿了好处,也知道孙福海跟程小山关系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说道:“行!您孙老板发话,咋能不行呢?等着,我给您领人去……“
王有德跟小旦子也都是欣喜若狂,可楼上叉着腰的王鹏举却不干了,急扯白脸的喊道:“哎哎哎~你啥意思?放人?我表叔抓来的,你敢放了那小杂种?“
二愣子的愣劲儿这时也犯上了,一梗脖子骂道:“哪他个妈的裤裆里钻出你这长虫?玩你的尿去吧……“
骂完他又向三人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儿,逗得弄得小旦子都差点笑抽抽了。
“噗梆~噗梆,突突突……“正当二愣子要上楼的时候,一阵挎斗摩托车的声音从派出所大门传来——
程小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