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风,有些冷。
比往常都要冷。
他独自站在早晨七寻的街头,穿着大衣,分明暖和,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菜市口的人在挑选中午和下午的饭菜伙食,许多内陆较为昂贵的鱼类,这儿也就是个白菜价,至于菜市口外,自然就是卖早餐的。
蒸腾的热气带来一丝暖意,不少人的早餐有些简陋,只是管饱,他们还要奔往各地开始工作,操纵火焰的魔法和密集人群暂时驱散寒风,天上时有送报/奶/信/快递/外卖者飞过,骑着新款自行车的小孩子在向他的伙伴炫耀,然后注入魔力,点亮符文,一骑绝尘而去,他的魔力只够维持稳定输出到前方五十米拐角,但装叉是够了。
现在是周末,幼童们充满活力,互相放着谁也伤不到的火球和雷电,仿照电影和漫画人物高举石剑口念中二招式名,哥哥姐姐们在旁边看着,也有大人拿巴掌拍着不懂事孩子的屁股,告诉这小孩自己错了什么,环卫工清扫落叶,招来旋风,猫狗互相追逐,跑着跑着跑到树身上如履平地,还能滑翔着跳下来,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光景。
这条大街上,大家还是按着往常的节奏规律过活,人们不会在意奇装异服,也不会指着哪个特立独行者说闲话,阿瓦兰迦人从来都是很粗神经的。
所以身穿黑大衣的年轻人并不引人注目,即便大衣款式在这条街上只有三两人穿,没人会看他。
年轻人抬头看,初升红日驱散寒雾,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温度。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自己选夹什么肉的烧饼。”中年大叔招来火焰,念力把菜送达至顾客的小桌上,卖力地叫起来,“又香又软的烧饼。”
“三角面!麻辣味酸甜味又甜又辣干拌酱料清汤寡水白菜绿叶韭菜鸡蛋还是不加都有嘞~——!”肺活量惊人的战士修行者大爷满脸喜色,他的生意似乎很不错,“自家种得调料~——!”
还有其他摊贩也在叫嚷着。
“油条鸡蛋火腿烙饼豆浆牛奶!”
“尖棱子~——新鲜白面的尖棱子!——”
“糖葫芦——,小糖人儿——。”
这就是,一个还算充满活力的早晨,每个人都清晰的活着。
大街上满是特有讲究有韵律的叫卖,带着四方各地口音,杂,却不会让人心烦觉得吵。
只有一个东西会叫人心烦。
那便是费劲巴拉砍价的大妈斤斤计较的吵闹声。
她们市侩,大嗓门,腰杆粗,手糙,力气大,为了生活放下饰品及皮肤保养,把嘴张得好似连珠炮,为了家人能吃到更多更好的菜,至于旁人是否会讨厌,那是完全不在意。
菜店里,刚刚顶替了哥哥位置的青年顶着和中年妇女争辩讲价急得满头汗,不肯为自家菜降价分毫,却被堵得说不出话,却是哥哥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算是解围,他让价五毛,大妈心满意足的把菜装进布口袋,战场凯旋般大摇大摆的出去,然后蹲下身,佯装生气,慈祥地擦去贪吃小孙子嘴边的油脂,拍去裤子上的灰。
“哈————。”
他靠在树上,浑然不觉其脏,翠绿的常青树叶落下一两片,男人朝手上哈气,这口气中的水汽在极速抽取热能中结冰,化为柳叶状刀片,轻轻一抖,拢入袖口,无人察觉。
然后,光线出现了细微的扭曲,他指尖出现了一把【巫师罩】符文扭曲而成的小刀。
男巫用它削水果。
那刀片有灵性似的,游鱼般在他指尖穿梭,翻飞起舞,竟于去皮的同时在水果表面雕花,雕出个简单的“春”字。
接着看到有个男孩手执漫画书,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小家伙木呆呆的看着他身上淡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辉光纹路,淡金色接近纯白夹杂有深邃幽蓝,纯粹剔透,全由细密符文组成,他似乎发现了这个完全不起眼的东西,看得入神。
那本漫画的名字,叫“长冬”。
他微微一愣,朝那男孩笑了出来。
“妈!”孩子醒过神,回头指着他叫起来,“里昂!”
“我看到里昂了!”
然后男孩再看过来,却只看到那个大哥哥的背影,那人快步走入人海当中,那个和漫画书上几乎完全相同的背影,童年的世界总是很纯粹,简单,他激动的喊着。
男巫听到叫喊后没回头,只微微举起右手,周身光影微微扭曲,周围人都没什么反应,看不到似的,男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孩子周末作业过多的忧郁不知何时起褪去,只剩下了兴奋和激动:
“里昂!”
......
“老兄,我只是个普通人,用不了这么谨慎的吧?”
阿尔伯特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满脸无奈举起双手:“真是高规格呢。”
“您完全配得上这种规格。”
面前的黑西装墨镜男看了眼他身后的一片混沌的无定型黑雾封锁墙,再看看正上方分明为白昼却漆黑如墨的怪竟,朝他挤出个还算和善充满亲和力的微笑:
“请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此行不过是想请您回去谈一谈魔法。”
“就能量方面的理解来看,您毫无疑问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正好我们有几个小问题,需要向您请教一二。”
“刚有点动作就来了,效率真高。”他夸赞到,“各种角度来说都很厉害。”
“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必要措施。”
他们语气温和,热切,像多年未见的挚友,很是投缘的聊起天来,好似闲话家常,甚至就要在这小巷里摆开桌案推杯换盏。
气氛乍时缓冲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男巫微微眯起了眼睛,话锋一转:
“若我不愿意呢?”
他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接到消息要请您回去。”
“看来我没有退路。”
他看了看巷道两头,在这个无门无窗仅供人穿行经过的怪异小径里。
所有看似可以通行的方位,都成了死域,走不通,这却也正常,本就是他们用来温水煮青蛙逐步消灭不稳定因素维持社会稳定收容垃圾的地方,地下半位面空间结界网络,清道夫若不晓得如何盖上垃圾桶盖,岂不荒谬。
“的确如此。”他伸出手,“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还剩一个。”
幸好,他有足够应付当前场面的造诣。
阿尔伯特右手按住墙体,墙面震荡,波纹浮现,他穿墙术一般穿进去,还在说着话,但声音逐渐飘远:“我会开始正式研究。”
“但不是现在。”
“呵。”墨镜男面上的温和微笑未减分毫,“你跑不掉的。”
......
漆黑巷道,暗无天日,门窗禁闭,整个还算宽敞整洁的路面上除该清算者空无一人,空气中飘散着细淡的腐臭气味,寂静里,他面无表情的笑出了声。
“呵呵,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牛鬼蛇神扎堆往外冒啊。”
这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值得好好抱怨一下,尽管他心中并无怨气,亦无怒火。
“这是命运,老友。”
手持长剑,身着灰色长衫长裤看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朝他露出一个有些扭曲崩坏的笑容:
“一开始就注定了,你跑不掉,乖乖留下吧。”
那病态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红晕,他舔抵剑刃,让冰凉锋利的刃口划破细长的小舌头,陶醉的颤栗着。
“相识——.学艺——.兄弟——.相杀——.同门手足相残,啊,多么残酷的命运啊!”
“这是多么,多么的。”
“美丽!”
只有这个没变,从认识的第一天,这个疯子就是现在这样,据说,当他从贫民窟的臭水沟里被捞出来,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时候,他的人格就是完全崩坏和扭曲的。
“的确当初误入【通道】是【午夜老爹】救了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该在那儿待着。”
阿尔伯特一手虚握,符文大剑瞬间构筑完成:“我是唯物主义者,拯救我的绝非命运,我相信科学,所以一切过去能改变和未来确定论皆为放屁。”
救赎,是真实不虚存在之物,存在于万物之间。
但它似乎不在这里。
“还是那么纯粹呢,老友。”
他突然平静下来,低下头,肩膀有些颤抖,整个人都诡异的放松下来,再次抬起头时,是更病态扭曲的绯红面色。
“虽然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似乎,是个灵魂肮脏污秽的半死者,但看似冷漠的伸出援手,里面的光彩,可是遮掩不到的。”
“现在的你连表面上也有活着的光彩了呢,我甚至,甚至——。”
他毫无征兆的大吼着砍过来。
“想玷污你!”
两柄剑雷霆般撞击在一起!
他们周身都爆发出细微的能量光芒,一方金蓝,一方深红。
属于超凡战士的庞大力量从敌人剑身传来,运力技法和短时间爆发还有自我加持让他抗住了,可即便是他,也逐渐感到一丝吃力,二环战士的庞大气血力量与意志,完全超越了他。
金蓝色的加持后力量,他略处下风,纯力量比拼,阿尔伯特注定要失败。
“丢人东西!别把杀人说的这么文艺!”
于是他浑身一震,劲力透体而发,将其强行推开,正稳固下盘不动如山要施展武艺。
却见青年只被震退两步便恢复平衡。
面门大开,直击要害!
气血激荡,疯狂且具备冲击性,这是完全抛弃防守,以伤换伤的打法,他要和他同归于尽,剑如其人,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挡住了,快到极致的格挡与卸力技法,防御滴水不漏。
此战因一切之始而起。
也将是终结。
他做到了防如铁壁,哪怕侵略性的力量在试图瓦解他的加持符文。
“果然,你还是那样可怖的天才。”他满脸陶醉的嗅着自己伤口的气味,那模样简直是在吸*毒,“危险,强大,狮子永远都是狮子。”
“不,我是普通人。”
对方对这自我否定的,反应异常激烈。
“别开玩笑了啊!”他怒吼着,血芒闪烁,“蠢才!你我皆为天才,你比我更强!强者怎能自甘与弱者为伍!”
迅疾如风的快剑,卷席着红芒,势如潮涌。
纯粹没有杂质的杀人剑术。
当千万次锤炼的技艺和特种频率气血力量相结合,专针对阿尔伯特而钻研出的奇异剑术,开始变得越发棘手。
这才是正牌的剑术天才,遵循正道的剑术师。
每一天都在艰苦训练,每一击都会比上次更快,每一击都会比上次更强,沉浸在无穷武炼中,每一天都有进步,都会抵达新的高度,把招数刻印为本能,把经义通读万遍,用已有的技艺挑战新的巅峰。
对方无疑就是这样的求道者。
这本该不是纯粹的天赋能够弥补的差距。
“蠢才,你能挡住几发魔能枪,扛得住魔能炮吗?你们不过是历史的残渣,早该淘汰的东西。”阿尔伯特闭上了双眼,“而我的确是个普通人,只是,作弊了而已,这就是事实,你永远不可能明白。”
而当这样的天才站在他面前,他却能与之势均力敌,这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个身躯本就先天体质差,能走到今天我自己都没想到。”再次张开双目,那眼中,只有一片茫然,“幸好,我已经支开了塞西莉娅。”
可他做到了。
“之后我会很惨,而你永远不可能知道。”
“何为限制器。”
两柄剑,再次相撞,一柄引动猩红燃光灾厄气血,一柄闪烁金蓝深邃符文之光。
这将是漫长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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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快完成这个这个过渡部分,可否给仅有的几个打斗部分之一一点评价?
后面不会走到奇怪的方向。
我用男人的尊严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