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煜跟着王家的杂役走入到了王老财的厢房内,一边的王氏还在他的耳边嘀咕着,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生怕苏小煜将王家的顶梁柱给治坏了。
“夫人,我不过就是给王老爷把把脉,你见过大夫把脉将人把坏的?我又没练什么武功,按不断王老爷的经脉。”
“哼,谁晓得呢。你摸了摸咱家的那树,叶子都落光了。”
“……”苏小煜好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便转身去看病床上的王老财。
苏小煜毕竟跟着苏庆堂的李老学过望气,还未把脉,便喃喃自语地描述起王老财的症状来,“从面相看,王老爷额头微微发汗,身热,唇干。这样的天气,倒也正常。”
“嘻,照你这么说,我家老爷就是没事咯?又是个庸医!”
苏小煜背对着王氏母子,道:“安静,别打扰我看病。”
王保保双手环抱,抖着脚笑道:“给你点脸色还真当自己是大夫了,识相地,赶紧出去吃了那瓜皮,然而抓你去见官!”
苏小煜挪过王老财的手,按在脉门处,微微一搭,然而,还没等他诊出个所以然来,脑海之中的那方子居然自主地亮起来。
“病者意识清明,脉象洪大,胆痛瘀血,湿重气郁,柴胡三钱,黄芩两钱,石膏一钱……”
苏小煜看着出来的方子,忽然一愣,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意识清明?我的天老爷,这铁公鸡居然装昏迷!
他前后一联系,似乎明白了什么。这王老财估计得了病,铁公鸡的毛病又犯了,恰巧昨日碰上苏小煜这个冤大头,借着银杏叶的事情发难,想要讹苏小煜一手,也好省了诊金。
苏小煜微微一笑,一计上心头,起身说道:“王老爷的病,有些眉目了。”
“哦?如何了?”妇人问道。
苏小煜面色严肃地说道:“别看王老爷面色正常,实则有重病在身!”
“什么?”妇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唉,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不过拖着也只能是拖着,这王财主啊……你们还是准备身后事吧!”
“瞎扯!”
一声怒喝忽然从苏小煜的背后传来。原本昏迷不醒的王老财忽然病中惊坐起,气喘吁吁地指着苏小煜,道:“你这厮怎胡说八道!”
一声大呔,居然把苏青才和苏长年都给惊吓地跑过来,夺门而进。
“怎么了?怎么了?小煜你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王老财穿着内衣,腰带都未系,就这么满脸通红地指着苏小煜,“这毛头小子居然咒我死!”
苏小煜呵呵一笑,道:“王老爷您这不是醒了嘛,看来是在下把你从鬼门关给拖了回来啊。”
苏青才一愣,“唉?王老爷,你是醒了吗?方才长年给你来瞧病,不是还昏迷不醒嘛。”
场面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苏长年脸皮一抽,支吾地说道:“我……我就说王老爷没什么大碍,立马能醒来,看吧,这不就醒来了么?”
苏小煜见到臭不要脸的苏长年,说道:“那看来王老爷醒来的不是时候啊!”
床上坐起的王老财冷哼道:“哼,你们这也三脚猫的医术,叫苏大医给我来看病!我不是昏迷,我是装睡,你们这些大夫,倘若不是病重得厉害,随便开些补药糊弄过去,我这银子花花流走,病倒是不见好,真是庸医害人!”
苏长年故作镇定地说道:“王老爷脉象跳动有力,真无什么大碍。”
“放屁!”
苏小煜见到王老财直接破口大骂,便掩嘴偷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哥,这好像就是你的错了。王老爷的脉象脉体浮大,有如波涛般汹涌来势强而有力,之后就逐渐衰减,因此脉象在去时比来时显得势缓而力弱,分明是洪脉,怎被你说成是平稳有力呢?”
“小煜,莫要胡说!”苏青才喝道,“你大哥诊断的,怎么可能有错呢?”这王老财若是没病,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树的事情,定多赔些银子,也不用去见官了。
“慢着!”王老财眉头一挑,“你接着说!”
苏青才眉头一挑,看向王老财,“王老爷,小煜他年幼,口无遮拦……”
“他说得不假,上个月安民堂的庞大夫也是这么说。看来你小子有些本事,且听你继续掰扯,若是有丝毫出入,我就捉你去见官,来治一治你这毁人财物之罪!”
苏小煜笑道:“恐怕这毁树一说,也是王老爷不愿出诊金,故意想要请我大父上门看病的由头吧。”
王老财脸一红,支吾道:“胡……胡说,这外边的树,就是你给弄死的!”
“对,就是你弄死的!”王保保附和道。
父子俩沆瀣一气,让苏小煜有些哭笑不得,这俩铁公鸡。
“若是明年开春,这银杏树不出芽,到时候再来找我也不迟。”苏小煜笑道,“反正苏庆堂开在鄞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
王老财道:“那昨日老夫被你气坏了身子,你如何赔?”
“呵呵,我大明律法之中还是气坏身子这一说法?告辞了!”
“慢着!”苏长年喝住了苏小煜,“做事毛毛躁躁,像学医之人应有的样子吗?即便是王老爷不是因你这事而病的,既然看了一半了,哪有不看完的道理?王老爷,让我来再为你诊一诊脉?”苏长年显然是像找回颜面,提出再次为王老财诊脉。
王老财说道:“哼,连个脉象都把不准,还看个屁!你,医户家的末子,你来。”
“呵,我无名无姓吗?这是请大夫?”
王老财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说道:“苏小煜苏大夫,请你替老夫诊病。”
“给钱吗?”苏小煜眉头一挑,“没钱可不看病啊。”
一提到钱,王老财便眉头一皱,“你不要太过分了!”
苏小煜笑道:“看病收诊金,天经地义,怎么到王老爷口中就成了过分之举?”
“你一个毛头小子,收什么钱?”
“那您另请高明吧。反正腹痛的又不是我。”苏小煜转身便走。
王老财听到腹痛二字,更加震惊,疾呼道:“苏小大夫留步,付,付诊金。若能治好我这腹痛治病,定然双手奉上诊金。”
苏小煜微微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转过身,继续说道:“之前说王老爷脉象洪大,身热湿重,方才您疾呼之时,手按右上腹部,应该是用气之时,此处作痛而下意识地去抚。”
苏青才朝王老财看去,如今这手还按在那右上腹之处,便暗自惊讶,没想到苏小煜观察如此心细。
“此处为胆,您这病,乃是湿热引起的胆病。”
苏长年直接打断道:“信口雌黄!单凭腹痛就说是胆病,谁叫你如此武断下诊的?”见苏小煜抢了他的风头,苏长年隐忍很久的怒意,终于爆发了!
苏小煜一脸天真无邪地抬头看向苏长年,道:“大哥您还就把了个脉,说王老爷没病呢。我这是综合王老爷症状,得出的判断。”
“我……!”苏长年一脸的臊红,甩袖离去,“你这破事我管不了了!让我爹来治你吧!”
苏青才摇头轻叹:“浮躁了。”
王老财才不管这兄弟二人之间有什么怨什么仇呢,问道:“那苏大夫,我这病还有救吗?这冬日尚好,每到这个时节,疼得厉害。”
苏小煜说道:“这个嘛……救还是有的救的。”
“怎么治?扎针还是吃药?”王老财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小苏大夫诊病如此厉害,定是有办法治好我这病的。”
苏小煜还想折磨折磨这个王老财,故作严肃地说道:“吃啥补啥,王老爷这病,用些熊胆应该会很不错。”
一听要用熊胆,王老财脸色煞白,连连摇手道:“不不不,熊胆太贵了,用不起用不起。”江南少熊,这熊胆的价格更加是昂贵,所以当苏小煜说要用熊胆,王老财这抠门的“病”又犯了。
“若是不想用这熊胆,我这里倒是也有张方子,上边的药倒也便宜,只是……”
王老财一听省钱,立马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就用小苏大夫您的方子!诊金放心,等病好些了,一定重谢!”
苏小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要去开方子,却被青才叔爷阻止住了,“小煜,虽说你瞧对了病,但是这药方可不是胡闹儿戏,万一吃错了,可是要人命了,我看还是回去,让你大伯或者李老对症下药吧。”
苏小煜就知道,苏青才肯定会这么说,嗓门稍稍放大了些,说道:“啧啧,那就算了。若是让大伯来看啊,一定开熊胆,还是最贵的云胆粉,这东西确实好用,清热解毒的良药啊。”
一边的王保保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问出来一句,“煜……煜哥儿,什么是云胆啊?”
“这你就知道了吧?这云胆,就是云岭之南的熊胆咯,品质最佳,故而这价格嘛……”
王老财被苏小煜越说越心疼,赶紧说道:“不不不!就用小苏大夫您的方子,吃坏了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来负责!”
对于要钱不要命的王老财,是现在初出茅庐的苏小煜最乐意见到的病患,跳上了椅子,刷刷刷地就将方子写好了。
“您照药方去配药,管饱吃上几贴后,药到病除!”
王老财乐开了花,直呼苏小煜必是药王菩萨转世,当时神医什么的,连哄带吹地将苏小煜送往前厅。
苏小煜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转头看向王保保,笑道:“王少爷,瓜皮还吃吗?”
笑容满面的王保保忽然哭丧起脸,似乎忘记了这一茬,有些丧气说道:“煜哥,我的好哥哥,能不吃嘛……”
“呵呵,弟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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