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惠风和畅。
两人早早来到宁王府,宁王府门前,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老远就看见黄管事扬着脖子张望。
黄管事迎进两人,一面走一面感慨道:“世子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黄管事见夙骁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他也不觉尴尬,“王爷身体不适,让老奴出来迎接,王爷只交代老奴嘱咐一句,切莫惊扰了家里各位先祖,王妃的棺椁取出,世子想葬在哪里都可以,不冠以夙姓也可以,只希望世子以后能多去看看王妃。”
“这是宁王原话?”云荛哑然。
她怎么觉得,她认识的宁王和以往认识的宁王不大一样?
黄管事:“王爷是这样说的。”
“只是对外,还要世子斟酌一二,毕竟王妃迁灵是大事。”
黄管事说的隐晦,云荛明白他的意思,谁家无事会迁灵呢,而且迁的还只有雨晴王妃一人,这里面一看就很有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夙骁这样做的原因,流言只会说,是不是雨晴王妃犯了什么错,才连宁王府祖坟都不得入。这不仅事关宁王府声誉,夙骁和宁王会沦为笑柄,更多的,还是笑话雨晴王妃。
夙骁瞥黄管事一眼,淡淡道:“多嘴。”
黄管事闻言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是是是,老奴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世子从小就听老奴在耳边叨叨,一叨就是七八年,直到世子进宫里之前。”
说到这里,黄管事的眼睛里浮上一抹怀念,“世子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嫌弃老奴话多,可老奴就是停不下来,老奴一天伺候在王爷身边,府里的事都有曾管事在打理,老奴自然不用操心这操心那,每次见到世子,世子个头小小,眼睛乌黑发亮,脸上瓷白的紧,老奴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老奴只要办完了王爷交代的事情,总是会跑去看世子训练,老奴每次看着世子小小的腿肚子上绑满重重的沙袋,不声不响的蹲几个时辰的马步,即使衣裳被汗水打湿,即使脸皮被晒到发红破皮,也没见世子抱怨一句,老奴就心疼的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他吃的苦老奴全都看在眼里。”
“世子那时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老奴就是忍不住想要让他笑一笑,老奴最开始是没话找话,世子先是懒得理我,偶尔被老奴说的不耐烦时,世子就会瞪老奴一眼,说:你烦不烦啊?”
黄管事低下头,闭上眼再睁开,他又笑道:“世子越是这么说,老奴就越生了要同他叨叨的心思,这一叨,这么多年过去了……”
云荛和黄管事走在后面,夙骁不知道何时走在了两人前面。
云荛心里想,黄管事无亲无故,似乎是没有亲人在世,他把宁王府看做家,也把宁王和夙骁看做主子的同时,更是把他们当家人来看待。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黄管事,云荛瞟了一眼前面挺拔的背影,轻声道:“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若不是他默认,黄管事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叨叨这么久呢。”
果然听了这话,黄管事扯了扯嘴角。
宁王府大,三人走了许久还没到,偶尔有几个下人过来给三人见礼。
翠竹林立两旁,竹叶顶端染上淡淡黄色,各色的花相继凋谢,假山上水流常年冲刷,形成了一条长满青苔的溪径,府里下人少,隔很久才看到一两个在各个院落里穿梭,花丛里刚还看见一个戴着稻草帽挥汗如雨的花农手里抓着一大把枯草……
云荛的视线在府里环视一圈,方才收回视线。
宁王府大,但是住的人却少的可怜,山水风景都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环境清幽,凭空添了一份空落之感。
难得云荛抬头看见一株长势不错连绵成片的兰花,她问道:“王府里人少,为何独独这丛兰花打理的还不错?”
黄管事看去,他道:“那是王妃还在世时,亲手种下的一株野兰,长了许多年。”
他挠挠头,略带点迷惑说:“野兰适应能力强,王妃种下后,这里就长出一大簇来,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野兰却渐渐枯萎,数量大减,又只剩下叶子萎缩枯黄的几株。本来就不是稀有品种,花匠惫懒,懒得打理野兰,又重新种下另一种名贵的花,但是后来,野兰居然又奇迹般的活过来,一天天褪去黯淡,重发生机,竟还把那种名贵的花的领地给抢了,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云荛听了黄管事的话,又看了看野兰,深深道:“那还真是神奇。”
黄管事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他摇头晃脑,“可不是,野兰的生命力就是很强,长的好看,还比那些娇贵的话容易养活,这么多年,也就任由它长了。”
正在这时,三人面前走来一个女人,一个姿容气质上乘的女人。
三十岁左右,身后跟着一个老嬷嬷,女人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很是亲切和善。
夙骁在看见那女人的一瞬,浑身气势瞬间变了,平日里的谦逊慵懒也被周身散发出冷气取而代之。
云荛快走两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黄管事看到来人,心里暗叹,怎么遇到了这个女人。
他赶在两人身前,对着来人道:“侧妃娘娘。”
张侧妃终于走到几人面前,他们在狭小的走廊遇上,空间本就狭小,更不要说夙骁这边三个人,张侧妃那边,身后还有一位婢女端着不小的锦盒。
这势必,要有一方主动让出路来。
两方人停下脚步。
“世子回来了。”张侧妃一脸关切,“黄管事,你们这是去哪?”
黄管事连忙道:“回侧妃娘娘,世子要去陵墓,老奴奉王爷之命,让老奴跟在世子身后伺候。”
“是这样啊?”张侧妃美眸中滑过一抹讶异,她柔柔的笑:“既然你们赶时间的话,就先行吧。”
说着,她招呼着身后的婢女往一旁让去。
黄管事也笑:“那就多谢侧妃娘娘了。”
云荛还以为能见到什么好看的戏码呢,结果并没有。
这个女人很柔,柔弱,柔和,都不足以形容她身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恍若晨曦般的温暖光芒,这个女人给云荛的感觉就是,她生来就是要被人疼在手心的。
夙骁自始至终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擦身而过的时候,张侧妃的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张侧妃安安静静,轻轻柔柔,气质温和,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等到三人转过墙角,再也看不到时,张侧妃方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走出了好远,夙骁身上还在呲呲冒冷气,云荛拉住他胳膊,仰着头巴巴的看着他。
夙骁看见少女湿漉漉的眼瞳巴巴看着自己,温软呆萌的模样让他的心神一动,波动的情绪不自觉悉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