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在年轻时,遍求送子观音庙,却屡屡受挫,失望而回。好不容易三十得子,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也就只有程国公这一个儿子。
程老太爷去的早,程老太太对程国公可谓极尽宠爱,程国公继承国公爵位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程老太太如今八十四高龄,程国公人至五十三岁,国公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她是程国公后来娶回来的继室,今年也差不多到了三十五岁,正是处在一个女人一生中既能生养,又变故频发的高危阶段。
现在她这一摔,又捂着肚子大叫的模样,让不少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程老太太处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她扭头看到倒地不起,哎哟直叫唤的儿媳妇,老太太越看越头疼,咬牙指着她,两手直哆嗦,胸口起伏不定。
最先是程雪反应过来,她扑上去,扶着国公夫人的肩膀,着急大喊:“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我呀。”
国公夫人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急忙拉着程雪的手,虚弱道:“雪儿,肚子,我的肚子……”
程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妇人白色的裙子上被红红的鲜血染上一抹刺目的红,她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啊!血,是血!”
“来人啊,大夫,去请大夫来!快啊!”
众人惊呆了,纷纷看向地上的两人,程老太太也回头看去,霎时,面色苍白一片,只觉得脑海中一道惊雷乍起,两眼一翻,老太太遂不省人事。
还是程雪身边嗯嬷嬷反应快些,她跺跺脚,一溜烟跑去找府医,留下身后一干恍若被雷劈中的人手忙脚乱。
……
程雪攒紧手帕,焦急的在房门外踱来踱去,此刻的一分一秒在她眼里,都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嬷嬷劝道:“小姐别急,夫人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不也一样挺过来了,上天有眼,夫人一直吃斋念佛,相信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程雪急的团团转,“嬷嬷,我怎么能不急,父亲走了,祖母晕倒,母亲又……大哥在这种时候,还只知道去找他的小情人风流快活,家里靠得住的,只有我了。”
嬷嬷见状还要再劝,程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打断她道:“我要进宫一趟,嬷嬷去帮我准备马车吧!”
“小姐你……”
“快去!”程雪瞪她一眼,又催促道。
嬷嬷不敢不听她的吩咐,只好依着她,转身下去了。
程雪又扭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阴狠的目光像是啐了毒一样,恶狠狠道:“要是让本小姐知道,是谁害死了父亲,本小姐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程雪牙帮子咬的咯吱咯吱响,脸上五官因为极度愤恨扭曲成一团,褪去了平日的娇憨可爱,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只毒蜘蛛一般,看着甚是吓人。
还好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然……
不过也不会有人从这过了,因为府里的小厮,已经自动划分为两个帮派了,此时正在下人后院里对峙着。
一个帮派主张,国公府还能立得起来,他们心向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程国公府。
另一个帮派则认为,府里已经成这样了,主子们尚且自乱阵脚自顾不暇,以后定然逃不过一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加之他们平日里遭受的苛责不少,没有留下来受苦的必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两个阵营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主张离开的阵营人数比主张留下来的人多得多,阻拦不住,那些小厮已经在商议着怎么样偷主子的东西,悄悄跑路了。
只是这些,没有一个主子知道罢了。
……
夙骁回来时,天空开始下起了雨,秋风阵阵裹着而来,萧索的紧。
云荛倚窗而立,看着屋檐上的雨滴滴答答流下,连成一片乱飞的雨线,风簌簌挂打在窗外的桐子树上,卷飞的树叶在雨中显得异常暴躁。
云荛回头问筱竹,“世子回来了吗?”
筱竹闻言,回道:“世子还没回来呢。”
云荛蹙眉,“这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风和日丽,现在就下起雨来,他们走的时候也带伞,现在定是被雨困在哪里了。”
说着,云荛迈步往外走去,“我去给他们送伞。”
筱竹连忙跟上。
刚走到门口,迟忆正好从外面推开门。
“哎,是云荛小姐。”迟忆喜道,一高兴,都忘了自己站在门槛上,阻拦了夙骁的路。
夙骁冷冷看他一眼:“还不让开?”
“哦哦。”迟忆忙不迭闪到一边。
“快进来。”
云荛跑到夙骁身边,将纸伞往他头上倾移,筱竹则递给迟忆一把伞,让他自个儿撑伞。
云荛送夙骁到他房间,夙骁打发迟忆和筱竹两人离开。
云荛看着他身上被雨打湿了好大一块,蹙紧眉头道:“我让人给你熬了姜汤,你先去沐浴。”
夙骁颔首,下人放好水后,他走进了内室。
云荛坐在外边等他,耳边是夙骁沐浴时发出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心跳动的速度也在不由自主加快。
不大会儿,夙骁从屏风后面出来,云荛抬头去看。
夙骁头发披散开来,正往下滴着水珠,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不突兀不累赘,白色的寝衣将他的身材完美地显现出来,胸膛处露出的肌肤白皙透亮,泛着诱人的光泽,整个人在云荛眼中说不出的魅惑。
平日里的他,温和,不骄不躁,公子如玉,敛尽锋芒,一身青衣孤冷高贵,一双丹凤眼光华潋滟,盈盈水波反映其中,撩人心弦。
现在的他,一身白衣披在身上,举手投足之间,愈发显得优雅尊贵,恍若仙人临世。光光一个行走的动作,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慵懒的活像一只白色猫妖。
云荛怔怔看着他走近。
夙骁在她面前站定,用手揉揉云荛松软的头发,“好看么?”
云荛下意识点头,老实回答:“好看!”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云荛真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
夙骁失声笑道:“还害羞?”
云荛不答他话,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嫌弃的不得了,“怎么不擦干?就这样就出来了,今夜冷,难免不会着凉。”
夙骁坐在案前,笑看着云荛拿来一块布巾,任由她为自己擦拭头发。
等擦好后,云荛让夙骁穿好外衣,又喝了姜汤,两人坐在桌边。
“你不是对那余温好奇吗?今天本世子正好碰上,要听吗?”
“嗯嗯,听。”云荛一听余温,耳朵都竖起来。
夙骁手里捏着云荛滑落在他身上的头发,一圈一圈环绕在手指上,笑看着云荛,将今天对上余温的事情说了。
云荛听的咂舌不已,“喜好红色,一言不发,走路奇怪,了无生息,这样的人,能被人喜欢就怪了。”
夙骁好笑道:“差不多就是你总结的那样,本世子见过他几次,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我才能正面对上呢?”云荛摸着下巴琢磨,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夙骁看着她,不解问:“怎么了?”
云荛拉着夙骁的手,眼巴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夙骁见她这反应,也不由正色起来。
云荛拍拍自己脑门,懊恼道:“我们之前不是答应了十一皇子,要去翠玉楼的,后来,因为太忙了,我给忘了!”
“天呐!貌似他的生辰好像就是昨天!”昨天她还被困在雷府里面呢,她不去,夙骁肯定也不会去,两个人一起失约,这还真是……
夙骁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他云淡风轻道,“怕什么,忘了就忘了吧。”
云荛捂额,给夙骁一个白眼,“你也不提醒我,现在,怕是皇子公主什么的,现在都觉着我们太过自大傲慢,下了请帖都请不动。”
夙骁对于云荛说的这些,没有太大感觉。他想说,那样认为就那样认为吧,但是在接收到云荛懊恼的神色后,他不觉改了口,道:“那现在岂不是更好?”
“嗯?”云荛没有听懂他的话。。
夙骁眨眨眼睛,云荛瞬间懂了。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闹到半夜云荛方回了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