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会是云汀的。
毕竟每次这种时候叫醒她的,都是云汀。
但这次,她哀哀回头看见的,却是杜仲。
“你怎么可以!”
赤鹤咬着牙,眼泪又十分不争气的跑出来,因着怒极,因着悲极。
杜仲略显苍凉的收了收他伸出的手,喉头动了动却没解释什么,仍说了一句:“走吧。”
“哼!!”赤鹤愤愤的打开他的手,跌跌站起身,悲道:“走去哪?让你也吃了我么?”她将手指颤颤的指向自己,有些自嘲的咧嘴笑开来。
凉风点着她的泪渍,使着气氛无比悲凉。
杜仲摇摇头,却不多话,又朝她凑近一步,道:“你该走了。”
“你别过来!”
她躬着身,有些撕心裂肺。
应是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杜仲一时皱了眉头,进退都不合适。
而显然赤鹤也不愿自己如此狼狈,镇定下来先是胡乱把脸上抹了干净,方直起身想寻个出幻境的办法。
“赤鹤,我有话,想跟你说。”杜仲面无表情,赤鹤看着他有些模糊,也不再拒绝,默许了他近身。
他凑近赤鹤耳边,低低开口道:“就是……”
“唔!!”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容不得她半点反应的时间。
吃痛的本能让她一把推开杜仲,而自己也受力往后趔趄了两步,颤着手捂上心口,屏息着,讶异着。
她的心口处正正插了一柄木梳。
杜仲站稳了身子,因着这一举动他也有些紧张的急喘,看着赤鹤难受的表情显然他也是愧疚的。
“这是能让你摆脱幻境的唯一办法!你莫怪我……”他拧着眉眼,提起袖子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这柄梳子眼熟,赤鹤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这……
也太疼了吧……
她两眼发黑瘫软在地,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泛着黑晕闪着金斑,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杜仲赶紧上前拢起她,并轻轻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继而眼皮子越来越沉,就深深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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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没有了潮霉的味道,倒多了股鲜活的泥土味。
“赤鹤?”
云汀又唤了怀中人一声,见没反应,只能无奈地向金墨他们摇摇头。
他猜着是瘴气伤人,赤鹤将将踏进嫦鲛殿的大门,就旋旋晕了过去。
怎么唤都唤不醒。
平楉锁着个眉,听见金墨道:“不然我们先回去吧,赤鹤这样子……”
“醒了醒了!”
梁九儿喳喳的很惊喜,激动的摇了摇他的手臂,众人应声望去,见着赤鹤惺忪着一双眼,似乎这一晕晕得她十分疲惫,面上的困乏,像是经了大哀大痛之后才有的疲倦。
云汀轻轻扶她正身,那双赤金瞳此下看去毫无生气。她不自禁抬手抚上自己心口,好像适才的疼痛还遗留到了现实里。
“赤鹤,你身子是不是不太好呀?”梁九儿蹲在她身边,怎么看都觉得赤鹤愈发羸弱。
“咳咳……”金墨悻她说话也太又风格了些,而赤鹤不以为然,挤了个笑出来,慰道:“我此前受了伤,术法尽失,怕你害怕没跟你讲。”
梁九儿拉着她的手心疼了一阵,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云汀又问了赤鹤一句有无大碍,见着赤鹤极肯定的摇摇头,才将她扶起身来。
一直默默不语的平楉见她起身才舍得开了金口,道:“若是不行就别硬撑。省的白白去给嫦鲛送吃食。”
赤鹤只道他嘴上耍无赖,并不与他计较,自信道:“小事而已,值不得耽搁。”
她抬眼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嫦鲛殿,适才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幕幕又在脑海里翻腾。
支离破碎的鬼王,满面殷红的杜仲……
她不知自己的手又暗暗攒成了拳头,云汀恰恰瞟见,以为她是害怕,默默握上手去,并道:“别担心。”
虽知他所安慰的,与自己所忧并不是同一件事,但赤鹤还是因着这一句话,松了戒备。
转眼看过去,云汀双目炯然,清清澈澈的,蹭着微光愈发明亮。
实想起那几年封在炎心镜里的日子,混沌之中,时不时总能感受到云汀在摩挲着镜面,喃语着:“别担心,你会醒过来的。”
然当时那句担心是说给赤鹤,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却是不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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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极惜命的人,尤其经了炎心镜一事,她更是十二分的惜命。
但或许是刚才幻境一事给她的冲击太大,此刻的她倒更显得无所畏。
甚至想着,如果她因着嫦鲛而死,倒也算死得有价值。
这般鬼使神差的,就想往殿内探过去。而云汀觉察到她的反应,先是紧紧拽住她,又掩在她身前,暗暗朝她摇了摇头。
“该去,也该是我去。”云汀低低向她说了一声,见着其余人还没反应,就松开她想只身朝里去。
谁杀了嫦鲛,那个人也必定万劫不复。
赤鹤心里紧紧的跳了一下,疾步上前拉住云汀的袖子,蹙眉道:“我跟你一起。”
她目光笃定,云汀犹豫了几分,又回头望了望别人暂时没注意到他们,就低声劝道:“你在这等我,好吗?“
然而赤鹤的眼神却略略越过了他,朝他身后泥像的方向怔怔出神。
“云汀,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