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欺负你?”赤鹤十分心疼的轻轻拍着他,见着裹着他身上的被褥有些塌松又伸手掖紧些。
彼时云汀和元屏也上了楼,二人的动静有些大,也把羽儿吵醒开。云汀见着眼前这场子先是愣了几分,才急急过去安慰着小人儿,并忧心忡忡的望向元屏,疑道:“这是……染了病疾?”
元屏将迷蒙的熵儿接过,哄了两声又稳稳放回床上,仔细掖紧了被角,才目无表情的应道:“由盘连谷新晋了一位仙君,你们可认得?”
他眼神扫过赤鹤,似是这事与她有关联一般。扫得她心头一震,霎时激起久不见的怨火。
莫不是薇萧拿她撒气不成,竟把主意打在了两个娃娃身上?
她虽不想与薇萧再有何争执,再多一分牵扯她都不想。可若此事真的与薇萧有干系,她倒真的不介意再折腾一回。
赤鹤望着两个娃娃病态怏怏,气涌上心,当下就要踏出门去找薇萧算个好帐。
“赤鹤。”云汀赶紧上前拉住她,阻道:“我知道你心急……只是,且不说她并没晋成仙阶,就算是她真的入了崇明,你觉得她敢对梅林仙君的人动手么?”
云汀语气不急不缓,也让赤鹤分了一分清明出来。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怪我自己修为不够,到底还是留了私怨的。”
是啊,自己口口声声称着不在意她,可为何元屏那一眼,竟直直让她对薇萧有了这么大的怨气。
终归还是自己私情不尽。
元屏也踱过来,仍是那般没什么表情,接道:“其实这人与她,还是十分的有关系。”
原来这次登了崇明宫入仙阶的,不是薇萧,反是盘连谷的另一名女弟子——芷水。
初时盘连谷得了这名额,因着薇萧一直挂着大弟子的名分,又颇受地仙谷主的偏爱。所以大大方方的接了摆擂的规矩,又大大方方的准备按着规矩角出赢者为上。直至她站在擂台上的时候,都是一副大大方方的大弟子风范。
可惜,实在是她对自己大弟子的身份自信了些。
原有云汀从中阻拦就已对她不利,哪知这次角逐居然蹿了个后起之秀出来,连地仙谷主都所料未及。任他再如何想偏袒薇萧,众目睽睽之下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位一直隐忍不发攒着实劲的后秀子弟,大抵是真的隐忍了太久,憋了一身咄咄逼人的脾气。
那日她初初登了崇明宫,秉着新鲜热乎的仙骨,毫不在意自己的仙阶于整个崇明宫内,不过是三阶之中最低的小崇仙位。朗朗当当的在宫内散步,恰恰遇到了路前玩耍的一双灵鸟兄妹。
芷水只道是一对不起眼的异兽,又或许是因着在盘连谷憋屈太久,此番很是出人头地的端着架子要兄妹让开路来。兄妹年小,只道大路如此之宽,纵你走得,我却走不得?
异兽岂敢和堂堂仙君顶嘴?
当下她便捏了个不小的咒诀朝一双灵鸟打来,大概她觉得一双异兽死了也不要紧,所以这诀打出去,抱的是十足的杀气。灵鸟本就被元屏养的娇惯,平常不习武法,亏得羽翼丰厚,一招下去才没伤及命根,但透透实实的昏迷了许久。
“岂有此理!!”赤鹤拍案而起,心疼的牙痒,急道:“后来如何?”
“后来……”元屏沉了沉眼。
记得当时仙婢哆哆嗦嗦把一双兄妹送回来的时候,他涌着百年未逾的愤怒,凶红着一双眼下至盘连谷,一身凶煞之气惹得整个山谷风卷云涌,他却无比冷冽的站在山头,对着故作镇定的谷主幽幽道了一句:
“她伤我一双孩儿,我伤你一名徒弟,你也不亏。”
诚然元屏虽是大崇仙君,却是帝公都要尊他三分的仙君。且他一直隐在林荫地,不司职,不问世,久不闻他动怒动情,此番轰轰烈烈,却是直冲着盘连谷而来,如何能让那位地仙谷主不心惊。
当夜那位肇事的小崇仙君就忙不迭的赶上门来,跪在林荫地前声泪俱下的认了错,然元屏不理,她就一直跪。那哭声烦人,元屏就激起道道天雷打在她身前却不伤她毫分,直逼得她退出林荫地才罢休。
她只能托了自己师傅,又左右拜托了自己的师姐找些相熟的仙官,希望能给元屏求个情。见着所有上门求情的人均吃了闭门羹。地仙谷主没办法,只得亲自去找了帝公。
“大局当前,帝公总要顾着四方团结,他开口,我却不能驳他的面。任他将那位弟子罚入思反谷思过,却是跟我没关系的事了。”
元屏说的冷冷清清,他明白,一双灵鸟兄妹在众仙眼里归根结底就是一对异兽。逞着大面在前,相比起四方一致,这双异兽的命,也只在他这儿值钱。
“盘连谷……教的都是好弟子!”云汀嗤鼻一声,面露怒色,显然对他爹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元屏应是冲动也冲动过了,这会子十分淡定:“你晓得,帝公也是晓得的。待外忧先解决了,内患再除,就不碍事了。”
这话的意思,暗表他也是记着这帐的。不过秋后再算罢了。
说着,他无比怜惜的走到水盆前拧了方湿帕,细细替两个娃娃擦了擦汗。
赤鹤从他手中接过帕子,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大人的事,走个过场聊个表面也就一切照旧了。
但受苦的,还是两个娃娃。
“他俩生了高热……对了,你知不知道……”赤鹤喃喃的试探着问了一句,毕竟她想说的,在崇明宫内也算半个禁忌。
元屏抬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光,更多了分温柔,应道:“你不用去冒这个险,那药虽好,但总归……”
赤鹤回了他一个极为笃定的眼神:“冒什么险,我不觉得。”话间她已换回了白猫的形,跃上窗头道:“幻暝界还是我熟悉些,不过是取两株草的事,入夜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