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鹤探路回来,张头望向他俩依依而去的背影。一高一矮,一闹一静,怎么看都很合眼。亦心满意足的挪出一个笑来。
云汀顺势伸手轻轻拢了拢她的肩,柔声道:“如何?”
她目光转至身边的少年,遑忆起初时元屏对她说,梁九儿的良缘近在眼前时,她误以为元屏说的是那个人是云汀,还暗暗纠结了好一阵子。
再一遑,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事了。
赤鹤嗯了一声,将装野菇的篮子递给他,喜道:“就是觉得他俩很登对。虽我也不大记得清他二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但缘这个字嘛,向来是这个样子。你说呢?”云汀携着她往前走,伸手捞了一把草堆后隐隐冒头的野菇,叹道:“是啊,多亏了落银镇上那碗面。”
如果那夜他们没有去吃面,或许会一直等到第二天才去酒馆?
若果真如此,可能一切都晚了吧?
赤鹤此时心情特别好,芷水的事情早忘到天边去了。不自禁哼出两句小调,声音也柔了很多:“你喜欢吃野菇汤煮的面条么?一会儿回去切上半只鸡,掺了野菇炖上,咱们晚上吃如何?”她踱到云汀前面,盈盈看着他,转又负手道:“不过顿顿都是面条,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或许咱们就不煮面了,再炒两个小菜配上这个鸡汤,也能下米饭的。”
云汀眼底溢出一些温存,应道:“好。”
赤鹤又问道:“那米饭掺了红米煮好不好?”
云汀又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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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夕阳秋更好,敛敛蕙兰中。
每天夕照时分的鹿晨山,山映斜阳,总能适宜的抹出一分茶色添在云上。
小厨房中,梁九儿跟在赤鹤手边与她一起操持着。而云汀和金墨眼见自己插不上手,干脆相携着回屋里杀两局棋去。
锅上是炖得喷香的鸡汤,旁的倒也不用费心做什么菜。梁九儿将菜篮子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想趁手里有空提前将菜挑拣好,也给下次饭时省点事情。
早先提着篮子时就觉得有些沉,这会随着野菜尽数控出,一个石头样的东西也跟着掉出来,掩在一堆青翠下。
梁九儿咦了一声,伸手拾起那个物件,却见是个木雕的小人,这小人的眉眼雕得栩栩如生,衣着纹缕也刻得十分精致。
最巧的,是在小人的腰上,还细心雕了一个香囊。
美中不足的是这木雕上染了些污泥,看起来没甚光泽。梁九儿左右翻转看看,喊了赤鹤一声。
“这个木雕真好看,是你的吗?”话间她不忘晃晃手上的东西,赤鹤回过身来,一脸茫然。
木雕?
是了,她想起来了。
今天在山上确实看到个木雕来着。
她把手上的水汽擦干,摇摇头向梁九儿走过来,边从她手里接过木雕,边道:“这或许是我今日在山上看到的那一个。我本想着大约是哪位门生出游时落下的,却忘了捡起来……你从哪翻出来的?”
原来这个木雕长这个样子,如此妙巧的手艺,也不知出自哪位匠人之手。
“你没捡吗?可是它就在篮子里呀!”梁九儿摇了摇篮子,赤鹤顺眼看过去,没有当意,将木雕递还给梁九儿,推测道:“或许是云汀他们半路捡到的吧。我也没时时跟他在一块,所以这个可能还是有的。”
她笑了笑,彼时锅上的热水已经烧开,她忙过去将洗净的野菜倒入锅里焯一回。手上不得空,亦不忘提醒梁九儿一声:“你若有空不如将它洗刷干净?回头问问是谁掉的,也省的别人再费心寻一次。”
在水中渐渐褪去污泥的木雕显露出它原本的颜色。该是新木制的,颜色不深,闻来还有股新木的潮气。
梁九儿拿着木雕来回翻转,越看越喜欢。私想着待寻到木雕的主人,一定要亲自找他问问,这是从哪位匠人手里求来的?可否带自己也去求一个。
赤鹤已经把野菜焯熟沥出锅来,盛在一个陶碗中。浇上带点辣味的凉拌汁,夹了一小筷头递给梁九儿尝了尝,看她还算满意的样子,该也是清新爽口的。
如此一餐简单的晚饭也就做好了,梁九儿大概是久病体虚,饭量不小。金墨就着她饭量变大的话茬与她调笑了两句,这餐饭在二人的斗嘴声中,亦吃得欢快。
然欢快不多一时,又被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打断。
时开门,眼前是芷水一张顾盼风姿的脸,搀着长须的方长老。
赤鹤愣了愣,下意识的就想往内里避避——毕竟这老头子不待见自己,省得自己在这儿还碍他的眼。
觉察到赤鹤的动作,芷水慌喊了她一声。
“赤鹤姑娘,请留步。”
赤鹤以为自己听错了耳,很怀疑的伸手朝自己指了指自己:“我?”
大约方长老最厌别人犹豫不决的样子,赤鹤一磨蹭,他更是十分看不顺的睨了回眼,才道:“出来说话。”
方长老的声音干干瘪瘪的,冷得赤鹤暗暗打了个噤子。云汀亦起身想同她一起出去,却被赤鹤默默拦下,慰了他一声,独自一人讪讪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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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有些将黑的意思,把方长老的背影勾得愈发阴沉。
赤鹤同芷水跟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他不说话,二人也不开口。
就在赤鹤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有些麻的时候,方长老终于舍得清了清嗓,开口道:“我听芷丫头说,她跟你似乎有些过节?”
哦,这是来理事来了。
方长老开门见山,只是这山开得让赤鹤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她犹豫是说有还是没有的时候,方长老又正声道:“这丫头自小受我的看管少,若是得罪了你,不知我这老头子,能不能代她同你说声抱歉啊?”
赤鹤讷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不兴师问罪,居然,居然还赔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