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劫持了梁九儿,引起鹿晨山一阵骚乱,就是想让众人以为他的目的是梁九儿的生魂。
以至于在梁九儿生魂归体之后,赤鹤他们果然没有分心思去检查梁九儿体内有没有其他古怪的地方。
这一回,实实在在是肖澜障眼的好,而赤鹤他们疏忽大意了。
“所以她看不到那个怪物,亦是你的作为。”赤鹤声音淡淡的,秉着夜风显得愈发的苍凉。
肖澜的情绪却很高涨,引导道:“五感只留下四感,她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原地拂了一圈,续道:“诚然若不如此,如何让羞愤冲破她最后一分防备,再让我得手呢?”
羞愤。防备。
赤鹤怔在原地,思绪越来越清晰。而越清晰,却越无助。
云汀踱至她身畔,伸手拢了拢她,凑在她耳边轻轻慰了一句。肖澜见状,对二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的了然于心,咋舌道:“你的两个哥哥,曾经确也算是深情之人啊……”
两个哥哥的死,还有母亲哀拗过度纵身九雷池自陨的事情,一直云汀内心深处,对于肖澜的一处软肋。
此话由他亲口说出来,激得云汀一团心头火烧得很旺。愤恨的将手紧紧握成一个拳,拳得骨节都生生发白。
“你若是那么着急想去见他们,我不介意多送你一程啊……”话间,于肖澜的掌心已经稳稳结了一个印决,看是下一秒就要挥手劈出。
忽而平白一阵光刃落在肖澜旁侧,击散了他试图挥手劈出的印伽。几人带眼望过去,灰黑的夜幕下一席素衣清洁的仙君正在朝他们靠近。
仔细看下,却是元屏端着他那张淡然自若的脸整不疾不徐的御空而来。
想来适才那一下就是出自他手的。
“元屏……”
肖澜睨起了眼,面上是一个久违故人般的笑意,自从他叛出崇明宫之后,他倒真的是许久没见着元屏了。
于他的记忆中,元屏一直是个不与世俗的仙,乃至在崇明宫中,却也对高居高位没太大热情,林荫地倒像成了他养老的处所。
所以肖澜,一直是对元屏持另一种态度的。
显然梅林仙君的到来,于赤鹤而言也是出乎所料的。但这分出乎意料的背后,已然还夹杂着一分安心。她从未见元屏动过手,不过在她脑子里,像元屏这样的仙,能力自然是不弱的,不仅不弱,且定是强她强了百八十倍。
有这么一个强的仙人在,说得俗些,她底气也足些。
元屏朝着浮在半空之中的梁九儿望了一眼,目色深沉,大抵是看出了什么赤鹤他们看不出的端倪。
他倒没有多话,手中一柄白石制的长剑乍现之余亦提步朝着半空闪去,仅四五步已直抵肖澜喉间,凌厉至狠,似乎眨眼间就可取肖澜首级。
然肖澜不过松松转了个身就避开这一剑,正欲嘲一句“梅林仙君未免退步太多”,晃眼间却见元屏与他错身而过,剑锋掉转直奔梁九儿绕去。
也就一惊一讶的功夫,梁九儿就被他劫回手中。素衣的仙君托着她芸芸落至地面上,又塞了颗不知名的丹药的喂进她嘴里,才将梁九儿送回赤鹤手上。
原以为肖澜会由此恼怒,元屏亦是做好了酣战的准备。可肖澜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要继续将梁九儿抢回去的意思,立在原地动也没动。
“好好好,还给你们。”他神态还颇为悠然,看不出有要再多纠缠的意思,好像还对着几人张嘴说了些什么,赤鹤没大看清。一阵夜风袭来,玄袍者已踏了个身御至半空,竟是发出了很耐人寻味的笑声,咻忽间化雾散去。
赤鹤将怀里的梁九儿抱得紧一些,概是怕她着了凉。夜光下她面色更显惨白,拿不准她是受了多重的伤才昏迷不醒。遂十分担忧的望了元屏一眼,道:“肖澜对她施的,大概是摄魂的招式……”
她脑子很乱,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又道:“他还说了什么黑弦,那是个什么东西?”
元屏的眼色一层更比一层深,没有直接应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云汀见状,慰也似的拢上赤鹤的肩头:“先把他们送回去吧。在这儿吹着冷风也不是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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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这半天,天已经擦擦要亮了。
鱼肚白隐在天际一片将出未出的红霞之中,大概今天又不是个好天色。
他们回来之后,金墨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醒了过来。好在伤势不重,稍稍睡上一觉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此刻正在他房内由鹿晨山的弟子照看着。
云汀随着元屏一同去了正殿找二位长老议事,留下赤鹤一个人在房间里照顾梁九儿。
有几个侍徒主动说想替她照看一阵,因她大半夜没睡,怕太耗神。她自知他们是好意,但也一一婉言谢绝拒了。因着才没出几日梁九儿又着了肖澜一道,她心头挂念太深,还很有些自责。
自打一进房门,赤鹤就总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因着天已经将亮,而小烛灯还亮着,屋子里的光线有些奇怪吧?
彼时她已悄悄渡了两口仙气给梁九儿,盼着她能早一些醒过来,哪怕是醒过来同她吵个架,闹个脾气,她就算是哄着,也是好的。
然瞧着她一张沉迷不醒的脸,煞白如纸的肤色,赤鹤的懊恼一阵多过一阵。
大概一开始就不该在落银镇现身,不该去落银镇找她。
不该将她带到流心岛,让她亲身历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其实就该隐在暗处把他和金墨的红线一牵了事的,干什么要让她认得自己。
她不认得自己,就不会引出这些事,亦不会对这些事好奇。
赤鹤叹了口气,撑着腮帮子的手换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有秋虫的吵嚷,把屋子里的寂静衬的很鲜明。
赤鹤开始在脑子里编排着,如何能在梁九儿醒了以后,把她哄得开心些呢?
她与她这段日子误会实在是有些大,她其实很没把握梁九儿一瞬时就能原谅她。
更恼火的是,那个倒在血泼里的小怪物,血腥的自己,已然把梁九儿吓得不轻。
她灵台一怔,才想起一进屋就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
这是梁九儿的房间,那那个倒在血泼里的小怪物的尸首呢?
地面如此干净,像是从来没发生过血案一样。
赤鹤有些麻的抬眼望了望侧桌上,恍惚间,总觉得那个木雕神情好像变了变。
好巧不巧,肩头软绵而无力的搭上了一只手,这只手触及冰凉,透过他的衣衫凉意直窜到她皮肤上。
“赤鹤,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