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撕扯着,火辣辣的燃在她腕上。
赤鹤才晓得,原来饮血之痛,是那么透彻。
用来包扎的衣角早已被浸湿,血色乍眼,她却浑然不觉。还是芷水见她没反应,才移目打量到她腕上,微讶之余更显慌乱,又问道:“你的手……”
赤鹤这才抬起腕来瞧了一眼,唔的应了一声,不当意道:“不碍事,我换一方布就行。”说着,她作势想要拆下血污的碎布,但到底一只手操作不便,动作有些笨拙。
芷水上前来伸手帮她,她也没有拒绝,轻轻说了声谢谢。
赫赫然一排牙印有些狰狞的暴露在血痕之下,芷水一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是了,她在盘连谷娇养着,哪见过这个。倒是自己疏忽了。
赤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正欲收回手来,却又由门口急匆匆奔踏进一人,眼见此景,那人的剑眉横来一皱。
“三公子。”芷水唤了一声,并依依往后退了一步,轻托着赤鹤的手并没有松开。
云汀三两并做一步踏上前来,望着那排血绯的牙印满目皆是心疼。紧随后首的元屏也徐徐步入了房内,赤鹤忽然觉得,他们很有来探病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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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汀替她清除了血污,又仔细上了药粉,才用一方干净的白布将其伤处包好。其实至此赤鹤已经不大觉得疼了,她面色难堪,实是因她还在担心着梁九儿。
众人也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大概,桌上一壶热茶也随着他们的耽搁一早就凉透了。元屏起手给自己添了一杯水,泰然道:“我同二位长老知会了她堕魔的事,正想寻个净化的法子。没想到,竟发展的然这么快。”
赤鹤原本正抱着自己手上的那方白布呼呼吹着热气,听他一言遂顺口问道:“这是你们今早商议的么?”
元屏点点头,后又同她解释起黑弦是个什么东西。大约他是怕赤鹤听不懂,絮絮叨叨说了挺大一堆。
他猜得没错,赤鹤果然对黑弦的来历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好在她还能于元屏一堆缀叙中勉强提捡出了她自认为的重点。
梁九儿堕魔,黑弦正是充当了一个药引的存在。且因着有了眉间血和心头血的滋养,黑弦的催化才会变得无法压制。
如此说来,那赤鹤有些悔。
悔在她没细细查验,仅顾着她心头郁气难除,想也没多想就替她取了血。
可是依着当时的情况,也只能如此。
所以这丝悔意里,却还搀着一分纠结。
纠结在她盼她能好起来,且当时仅有她的血能用。
她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梁九儿难受却撒手不管呢?
左也对,右也对。但一来一去却又都是错的。
这让她很心焦。
云汀揉着头穴,双目微闭顺势趴在了桌上,另开口道:“只是现在,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头绪。”
赤鹤默默的,很轻的点了点头。
确实,还有很多疑问,跟这件事该是有关系,却连不上、亦没头绪的。
她抿了抿唇,想到了还躺在榻上的金墨,大抵现在他还是不知情的。于是有些面范难色:“这件事,怎么同金墨说……”
她不知道金墨能不能接受的了:
睡个觉的功夫,端端的心上人,一个凡家少女竟堕入了敌对幻瞑界的魔道。
怕是任谁,都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的。
而除了这个,赤鹤觉得更头疼的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金墨和梁九儿的鸢谱红线她还怎么牵?
就算是金墨接受得了,谁知道苍松长老会不会接受一个幻瞑界的魔,嫁入鹿晨山呢?
须臾,云汀像是下了挺大的决心一般站起身来:“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咱们不告诉他,苍松长老也会告诉他的。”
他舒展了僵硬的肩颈,又冲着赤鹤伸出一只手:“走吧,你陪我一起去。”
赤鹤看着他,陪这个字落在她耳朵里有些分量,亦所以她很郑重的把手搭上去。再出门来时,却觉得连天都变了个颜色。
事情变了,人变了,莫非天色也要跟着变一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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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墨的屋内有些闷,或许是大雨将来的缘故,这间屋子又在得偏些,不是很透风。
出乎赤鹤所料的,金墨在知道梁九儿的事情以后,反应却十分平静。
但她对这个反应十分想得通。落银镇上第一次见金墨的时候,他就是个很沉得住气挺稳当的人。以这一点来说,他和云汀倒是很像的。
此时屋内别去旁人,只有他们三个在着,云汀还很贴心的在他身后立了一方软枕,意在想他靠的舒服些。
赤鹤则回避在一旁的侧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杯盏里的茶。她见金墨半晌没有动静,大概是在担忧着梁九儿,心下为二人的缘分叹了一声,然替他叹完之后,却也替自己心疼起来。
她没什么朋友,梁九儿算是一个。
当初她因着星女才能脱出凝冰阵,而星女也由此受罚才有了梁九儿这一世。
虽然一开始她想对梁九儿好,私心是因着星女这一层。
但经了后来的许多事情,她也是打心里把梁九儿当成妹妹。
“我讨厌你。”
这句话又一次在她心头响起来,燥得她握着杯盏的手又不自觉紧了一紧。
最恼悔的,或许就是这四个字。
在她堕魔前,灵台尚为清明的时候,给她留下的印象竟然是她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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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桩心事,赤鹤一不留神把下唇咬的血色分明,云汀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一样遑应了一句,又听见金墨道:
“……一开始以为他喜欢去后山,是真的喜欢那个地方。可现在想想,她大概是一开始就很好奇吧。”
“可她总共也没到松林去几次吧……”云汀岔了一句。
“还是去过几次的。听她说有时候她是自己去,有时候盘连谷的那两位弟子会带她一起去……”
“啊?”赤鹤嘴角微张,显然是有些遑的形容。
“她和盘连谷的弟子?”云汀也听出了疑点,讶着双眼把金墨看着。
金墨茫然的看着他们,大抵是以为他们对这个事情是知道的。遂踌躇道:“她没跟你说么?我以为……”
他后话没有说出口,但赤鹤却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以为她和我关系好,会跟我说来着。
谁能想得到呢?
对这事,她是一分半点的不知情。
赤鹤有些自嘲,对着金墨摇摇头:“她并没有同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