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查理在听到她的指令后眼皮急速地跳动了一下,就像是长年无人使用的纺纱机突然被启动必然要产生的震动,在每一个齿轮都吱呀响了一轮后,随着运行的顺畅,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老查理也逐步将自己这段时间来所经历的折磨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连与他那位身居教会高位的妻舅派来的人包围着他所交谈的话语以及他们是如何断定他出了问题而对他实行驱魔仪式的事也一点儿不拉的叙述了出来。
全程如同倒豆子般干脆利落,毫无保留。
“这么说北美地区的丁道尔家族和大英帝国的赫金斯家族其实都源于一个祖先......?”
玛丽还未说完,老查理就嘶嘶地低笑起来,那让他看起来有点儿神经质,很明显能看出来关于这点他是不敢苟同的。
“谁知道?中世纪那位英译了圣典的圣徒丁道尔毕竟是神职人员,那个年代神职人员的标志是不婚、无子,就如同当代学院派的教授们一样。而经历了之后本土的宗教清肃,无论是最终远走他乡以严谨守戒著称的‘丁道尔’还是顺应时代的发展以自由信仰闻名的‘赫金斯’居然都标榜着自己才是其血脉与精神的继承正统,哈?!”
“好吧,如此复杂的宗教问题咱们还是留给专家去盖棺定论吧,我们只需要专注于你个人的感受就好。我记得你刚刚说你是因为无法忍受那个‘丁道尔’才借由前往欧洲留学的机会入赘这个‘赫金斯’的?那说明‘自由’也曾一度是你的信仰喽。”
因为玛丽无情地指出了漏洞所在,老查理明显产生了动摇。
光是要承认“自己仅是出于对妻子的爱”已够非主流了,可最终他还是说出了年过半百后自己再无法忽视的更加残酷的感悟:“丁道尔家族势力庞大,我当时无处可逃,不过说到底那也不过是我年少时的狂妄自大罢了。如果我能提前洞悉所谓的自由能到了纵容家族嫡嗣嫉贤妒能,聚众结伙攻击自己的表亲,以至于误伤了族亲还能受到包庇的话......”
“我想重点并不在别人的包庇上,而是在你的不反抗……唔,消极反抗上。”
玛丽多少给老查理留了点儿面子,但还是有一滴眼泪重重的砸到了老查理的前襟上,他哽咽地轻声说:“也许。”
他没有辩解自己当时生恐连累妻子和儿子被两边清算的担忧,但即使她不说,玛丽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松开了禁锢,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人生在世总有些事能让人感觉有心无力......”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有些神游起来:“.......不过说老实话,如果你能站在你哥哥那个高度,多少会更自由些。”
“他是特殊的!”提到这个,老查理所有的情绪都泯灭了。
“你也够特殊的”玛丽悄声嘀咕:“不管遭受多么不公平的对待都能温顺得像只小狗一样。”
这话老查理可不能听过就算,他突然睁开眼睛激动地说:“所有能用于确保他安全的手段我都用尽了,我甚至和他的舅舅达成了肮脏的协定,事到如今,我也想立刻离开英国亲自去确认他的平安。但是他过世的外祖父与他的母亲曾联合起来用生命为我下过担保,我也当众宣誓有生之年绝不离开英国半步!”
“你当初是在欧洲大陆游学,不是在英国本土游学吧?连个帮得上忙的朋友都没有吗?”玛丽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截断了他逐渐高涨的辩解。
对此老查理无言以对。
玛丽怀疑地看着他问:“你当初到底与对方做了怎样的协定?”
“......”
玛丽好悬没有扭头望天,她抱着手臂退回窗边朝外打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他。
出乎意料的是最后打破沉默的竟是老查理自己,他背脊挺得笔直,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严厉的模样说:“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我总得给一个母亲与她这辈子唯一的儿子联系的机会。”
他说这话时腔调冷静得几乎冷酷,伊丽莎白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觉得很不舒服。
“是吗?那这代价可真够高的!”玛丽并未明确反对,她侧身轻笑着看着窗外如此说,那漠然的态度让简和伊丽莎白呼吸齐齐为之一窒。
当她转过头来,那张五官寡淡的脸上还带着浅笑:“我想您的妄想若果然得以实现,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命运了——就像那个不断苛责孩子过于顽皮,无时无刻不在对他强调做人该严守规矩的妇人最后却因为严苛的法律规定而失去孩子的监护权一样。”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老查理突然弯下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落到了地板上,那斑斑点点的血迹惹得简和伊丽莎白几乎没惊声尖叫。如果不是玛丽提前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让她们做好防备,想必这会儿光是她们俩发出的尖叫就足以惊动楼下竖起耳朵翘首以盼的客人们了。
老查理在呕出最后一口血沫之后身体不断晃悠,看得简和伊丽莎白胆颤心惊,但玛丽却完全放松了,她甚至有心情问他是否舒服了许多。
老查理虚弱地点点头,喉咙咕哝了一下,但却发不出声音,这让他有些紧张,好在玛丽接下来的话安慰了他:“这几年棉花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在爱德华舅舅把北美那边的进货渠道收拢之前,我大概有机会能过去一趟。”
她说这话时态度十分随便,不过即使这样,那也无疑是个承诺,尤其这无论在简还是伊丽莎白看来都是个极难达成的承诺,伊丽莎白茫然地张了张口,连简都心神不宁的叫唤了她一声。
“不要抱太大希望”,玛丽并没有等简说下去,就抬手压下了她接下来的话:“我不一定能到达你希望我去的地方,而且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完全能够看开一点儿......在我看来,你的恐惧很大程度不过源于过去的遗憾,而基于一点谁都能明白的事实,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惶惑。毕竟你又不是上帝,不能仅仅依靠一个梦境就能毁天灭地。我的意思我想你能明白吧?”
他被她说服了,这从他那恢复了光彩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指着躺椅上安放着的圣典告诉她:“即使确实如此也不妨碍我把这本书交给你了,如果你哪天在外不幸碰到了麻烦,有机会将它交给我哥哥的话就能换得一次帮助——这是我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他不会拒绝的。”
老查理大概以为玛丽会珍而重之的收起这份救命稻草,可惜玛丽没有如他所愿,她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发出了低低的轻蔑的笑声。
“如果某个麻烦已经麻烦到了凭我也无法解决的程度,嘿......”剩下的话她没讲出来,但她的态度让人完全可以预见她的未尽之言究竟有多么狂妄。
老查理还想再劝一劝她,而玛丽已经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的摇铃,左三下右三下地摇晃起来。
不久之后走廊外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门口传来三下礼貌性的敲门声后房门被推开了。
简和伊丽莎白猛然回头,神经紧绷地看向门外,那是多莉领着琼斯医生站在外头。
琼斯医生看到老查理精神不错的坐在椅子上,原本紧张局促的神情顷刻间消失了,他淡定地摘下帽子对小姐们一一行礼,轮到玛丽的时候,他对她说:“亲爱的玛丽小姐,我想我今天有幸在你家的主宅里玩了一场大冒险,上回希尔太太生病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把后花园彻底逛遍了呢!”
这位绅士说着,一边走到老查理身边执起他的手腕查看他的脉搏,一边表情不善地朝她眨眨眼睛。
玛丽勾起唇正要回话,老查理突然咳嗽了一声对他道:“我已经说了我没大碍,完全能够与我的朋友见上一面。”
“嗯,这我相信。就如同真有人会像阻止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阻止你们在任何适合见面的时刻见面似的。
啊!以我的角度来说,你们更像在断定我白白荒废了毕生的求医生涯,到头来只能进行一些没有价值的诊断似的。
看来往后但凡有人来请我出诊,我想我只用在那户人家的院子里绕上一圈。也不用进门,光像个守在黑夜里的狗一样在门口蹲着等这家的女仆给我送来吃食把我喂饱,然后摇着尾巴引逗小偷们从这扇大门转向那扇大门,再从那扇大门转向这扇大门,最后无功而返,也就足够了。”
听他这通抱怨,玛丽半点儿不着恼,反倒笑眯眯地感慨:“啊?!我还以为比起昭告天下,您会更希望我能装作一无所知只在私底下使用您曾教授给我的某些小技巧。”
“我可什么也没教你。”琼斯医生警惕地对玛丽吹胡子瞪眼。
“当然,是我自己偷学的。要是您果真教导过我,那我恐怕很早以前就能掌握此种技巧了。”
玛丽从善如流地进行了一次不着痕迹的恭维,她向来不是个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不过很快的,当琼斯医生反应过来玛丽到底做了什么,并意识到贝内特家年长的两位姑娘有可能一直都在这儿,并完全有可能因为一无所知造成毁灭性破坏的时候,她那良好的认罪态度也无法阻止他生气了。
再加上他考虑到了这两个姑娘有可能无意间偷听了一个可敬绅士的秘密,琼斯医生心里不由更加不痛快。
连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老查理之所以会骤然倒下是因为过度的痛苦使他原本强健的的心生病了,难道他会看不出来吗?
作为他的主治医师琼斯先生之所以不自己进行疏导,只是因为尊重老查理本人的选择罢了——毕竟人在极端情况下本能的会依靠自己心里觉得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思及此,他严厉地目光扫过屋子里另外两位姑娘,不无苛刻地说:“她们不该在这儿!”
简和伊丽莎白被瞧得无地自容,只有玛丽面对他尤为冷厉的视线无动于衷:“我会善后。”她应答得相当淡定。
琼斯医生不甘示弱地盯着她,他要的可不是这种马后炮的承诺。在他看来,连她本人都不该轻举妄动。
可惜玛丽表现地始终无懈可击,而且某些小技巧又未限定在只有具备医疗执照的人才能行使的范围内(实际上在此之前压根没人把这种精神干预做为一种治疗手段),他无法越俎代庖地责骂于她。
他冷哼了一声,搀扶起老查理准备离开。这时他看到了地上刚才玛丽匆忙遮挡却未被完全遮挡起来的血迹,这让这位老绅士动了真怒。
在扶好老查理之后,他不无警告地眯着眼对玛丽说:“小姐,鉴于我怀疑您和您的朋友是提前串通好想拿我开刷,我想这回我不能再像以往一样瞒着您父亲了。”
玛丽知道他会这么说纯粹是在无理取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被人威胁的,但为了保全对方的面子,她完全不介意配合他说:“真是冤枉,我敢打包票若是提前串通好了,您就会在今天以前的任何一个可能的场合见到我的女仆。我不能出门,但是她可有手有脚,而且体力充沛......伊丽莎白是父亲那一派的,她可以作证,我曾真心想阻止他来见我——至少在他体力不曾恢复之前,我本人也不希望过早见到他,我也怕加重他的病情呢。”说到这儿,她把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问:“我有让你把老查理拉下的东西还给他吧,丽萃?”
伊丽莎白虽然很想知道玛丽以往究竟瞒了些什么事儿,但即使如此。此时如果确需她表态,她也是不吝于给出证明的。
眼见伊丽莎白不加思考地点头表示赞同,琼斯医生只好不情不愿地架着老查理的胳膊往外走。
兴许是他们的交谈花费了太多时间,反正仅凭老查理现在的身体状况,光是这么点儿需要站立等待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在迈步的时候摔个大跟头了。
离他最近的简抢上前去想接住他,可老查理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即使会狼狈地双膝跪地,还是固执地逃过了她的帮助。
简对他半途躲开的反应当然不会没有察觉,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双手,直到伊丽莎白垂着头从后侧方将她的胳膊收拢过去,她的表情还是空落落的。
简下意识去捕捉伊丽莎白的表情,看到她那沉默而隐忍的脸庞,她忍不住挣了挣被她冷凉的手掌牢牢束缚住的胳膊。
这时候玛丽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说:“琼斯先生,给你个忠告,如果你们能在四分差一刻之前下楼离去,那么你们只需要简单的与我父亲以及卢卡斯先生打个招呼,过了这个时间,会有点儿小麻烦。”
简听到她说话迫不及待就把脑袋转了过去,玛丽这时已经彻底钻回她的安乐窝里去了。
只见她揪起厚毛毯的两端朝空中抖了抖,当毛毯再度落在她腿上,她安稳地朝两位先生点了点头。
简跟个木偶一样顺着她的动作又转回头来,房门正好在她面前关上了。他们已然离开,而她却不知道他们在走之前是否稍微消了消气,是否也对玛丽点了点头。
一股惶恐、羞渐又恼火的感觉堵在她心口,她不慎文雅地猛地抽出自己的右胳膊挡在双眼之上,滚烫的液体气人的扑簌簌接连往下掉,她死死咬着嘴唇,但是还是禁不住发出了小声的呜咽。
另一只胳膊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那是伊丽莎白终于不再牵制她了。但这并没有让她好受些,反而使她心里火烧火燎憋着的感受更加鲜明了。
不知不觉间她将下颚咬烂,一丝血丝从她口中溢出,可惜垂着头的伊丽莎白没发现。
玛丽呼了口气对她说:“到我这儿来,简。我希望我这么说不太冒犯,没让你觉得我是在招呼一只小狗。”
如果玛丽没有加上后面这句话,简是完全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她的,但现在她不得不露出她已经哭花了的脸,并且继续顶着那幅抽噎个不停的模样走过去就着她伸出的手顺势坐到她让出的那半张躺椅边沿。
她不敢抬头看玛丽,她不怕她骂她,也不怕她对她发脾气,但她生怕她瞧不起她,说实在的,连她也瞧不起自己。
不过实际上玛丽并没有指责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玛丽只是用双手捧着她的右手断断续续地抚摸,直到她稍微有所平复,她才开口说:“人处在异常情况下,比如说身体上极度的疼痛或者情绪上极度的低落都有可能放松警惕,做出平日里绝不屑干出的事。就像那回你因为吃坏了东西导致长达一个星期的腹泻,在我对已经处于极限状态的你絮絮叨叨照本宣科建议你这样做那样做的时候你压根控制不住自己不叫我走开一样。老查理的作为完全是一种被窥破秘密后过于尴尬之余身体自动做出的条件反射,他并不是真的厌恶你......”
“刚才他有对你点头吗”
简哽咽着问,玛丽不太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可纠结的,但当她看到伊丽莎白突然抬起的眼睛里藏着点儿希冀她忽然就有点儿明白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尽量平静地劝慰说:“我认为他对我做出的反应还是有一些特殊性在,无法作为参考。你得明白我和他已经不是只交往一天两天那种交情。说难听点儿,我们俩比谁都清楚对方私底下是个什么货色,正如我敢对他用那种全是破绽的小把戏而不怕他在事后发现时找上门来一样,他也敢把这种性命攸关的秘密托付给我。这跟一个人品性高洁与否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即使我们两个其实都是败类,但由于我们交情够了,信任值也就不是一般所谓高尚的道德品质所能比拟的了。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私心,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太好了!”
简的如释重负来得太突然,玛丽一时间没能明白到底哪里太好了。
这位漂亮姑娘一边勉力露出笑模样,一边徒劳地抹着脸上的眼泪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老查理道歉才好,上帝可以作证,我绝没有丝毫使他痛苦的意愿。可实际上即使我无论如何不愿意,但我却还是在他原本就痛不欲生的情况下,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痛苦,使他感觉到了成倍的屈辱......这真是太过分啦!”
玛丽敢打赌,在人间,她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有人能比简更像一位天使了。
有一种冲动让她环抱着简的脖子将她狠狠拉入怀抱,她把她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心爱的小娃娃,感动得不停吻着她对她说:“别担心,亲爱的,都会过去的。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老查理见到你时即使心里想着不能迁怒你但他的内心还是会别扭的予以对抗,但他会战胜这种所有人都无可避免的与生俱来的劣根性的。总有一天,他会再度确认你是个值得任何人信任的好姑娘,而谁都明白你本来就是个喜欢为别人着想的好姑娘。”
玛丽这么说让简觉得好受了许多,稍微有了点儿精神她便想起了即将与她有同样待遇的伊丽莎白,她立马保证说:“我一个字儿也不会说的,丽萃也一样,是不是,丽萃。”
她说着回头寻找伊丽莎白,她就站在躺椅的最末端,她一回头就能看到。
伊丽莎白失魂落魄地杵在那儿,听到简问她,她机械地上下牵动着颈部肌肉,但在见到玛丽看过来的一瞬间她身形一顿,鬼使神差地突然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叫我出去?”如果你愿意想办法……不,是选择把我支走,那简也一定会被我带走的。
未出口的话卡在她的喉咙,她倔强地不允许自己把视线移开,即使眼中已经泪光闪闪,但她的眼睛还是带着笑意,她无论如何也没让自己哭出来。
丽萃的确十分坚强,至少比简坚强许多,玛丽讶然地看着她不由这么想。
在伊丽莎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说:“从以前开始你就是除非自愿否则哪怕暴力也不合作的人,我不觉得仅仅因为会遭人嫉恨你就会动摇自己的原则。我们都知道你一向很有主见,也挺有正义感,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得抹杀你这种优点不可......”玛丽说到这里可疑地停了下来,连简都看得出来她有点儿犹豫,不过最后她还是说:“而且我不敢肯定我的想法和行动永远都会是正确的,没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如果有人能够看出我的错漏然后向我提出来,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儿。既然如此,你要走要留自然应该完全凭你定夺才对。”
玛丽这里在这话,房门又一次被打开,刚才送老查理和琼斯医生离开的多莉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将贝内特夫妇给领了上来。
伊丽莎白看到贝内特先生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她一言不发地扑入他怀里。
贝内特先生诧异她竟会如此高兴见到自己,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坐在他身边,但等他感觉到腰部传来的湿意时他的眼神立马变了,他微微皱眉看向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玛丽。
而另一边,贝内特太太正一脸懊恼地跟简抱怨自己不该在赫金斯先生和琼斯医生离开的档口带人去更衣,而后她又压抑着兴奋问起简知道些什么。
玛丽一副头疼的样子歪在躺椅上说自己累了,贝内特太太一听马上赞同地表示她今天实在太辛苦了。一边说,她一边积极地主动将她的丈夫和女儿们一起赶下去,生怕简会因为顾忌玛丽在场而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