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玛丽被允许出门溜达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五月。
在这以后,浪博恩进入了漫长的雨季,哪怕玛丽已经被确诊痊愈,也失去了外出锻炼所能得到的乐趣。
好在这样的痛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到了六月中旬,浪博恩原有的副牧师得到机会,去了英格兰北部的一个小镇接受圣职。
这样一来,玛丽所在区域的牧师公馆就完全空了出来。
有鉴于此地唯一一位牧师助手的离去给教区工作的展开带来了不便,短时间内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予以接任,玛丽便建议老查理与其太太搬来与她们一家作伴——至少小住些日子。
她的去信充分说明了乡下更加新鲜的空气和更天然的饮食对老查理的身体恢复所具有的好处,这些意见如此诚挚恳切,有所助益,赫金斯太太甫一得知便感动不已,忙在一旁对她丈夫大加鼓动。
她一直为丈夫兼任了本地圣职,却从未有一天居住在当地的行为深感不安。虽然浪博恩地广人稀,临近猎区,但这并不是教区长不住在本地的理由。尤其在其他两个教区他们夫妻俩已经各自住了许多年,而这个教区的辅助人员又确定要离开的现在,她可不愿意让人觉得她正直公道的丈夫是由于介意上一任牧师留下的坏运气才迟迟不肯入住。现在搬过去,理由充分又正当,还能够毫不费劲就稳稳当当交好该地所有居民,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而且她实在厌烦了这几个月来各处的亲戚朋友们乐此不疲地上门拜访,如果他们能换一所更小的没有几间客房的房子,她敢打赌这样的烦恼立马能少掉大半。
因此在老查理对这一建议表示同意后,下定决定要彻底享受一把宁静而不受打扰生活的赫金斯太太立马愉快地着手将镇上的房子退了,他们没过多久就正式搬到浪博恩这边的公馆里来了。
此事带来的后续好处是贝内特一家年长的三个姑娘从此有了一个绝好的去处。玛丽自不必说,哪怕赫金斯老夫妇不曾搬过来,她也是他们家预期中的常客。而简的温柔甜蜜和伊丽莎白的机智大方完全足以在第一次见面就征服任何挑剔的客人,贝内特家上百年的家教全都集中到了她们俩身上。而赫金斯太太除了身材矮小,说话过于轻细有时叫人听不清楚,也不乏性情平和,温柔慈爱等优点。
她是一个传统的容易心软的英国老妇人,与她的丈夫形成互补,一言一行全然符合一位牧师太太该有的风度。
有这些优越的条件作为基础,双方都将对方看做大受欢迎的人物,认为对方作为邻居陪伴在身边,真正叫人大感和悦。
一切都这样令人满意,如果不是贝内特家最小的两位小天使在人前太过放肆了些,赫金斯太太一定会更加高兴。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总免不了忌讳过于吵闹的声响。也许是年龄大了,身体禀赋渐渐衰弱的缘故,这倒也不全是吉蒂和莉迪亚的过错。
小孩子的精力向来充沛非常,她们还不太能体会到年老体衰的老太太行动上会有多么不灵便。
好在她们虽无知无觉,倒也感觉敏锐,不会一次又一次冒昧地冲到老人家面前故意吓唬她。因此,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老太太也很愿意时常在果汁点心上多多照管她们。
吉蒂和莉迪亚都对她的知情识趣极其钟意,当然,若不是有一天下午,她们俩吃过了头,导致肚子疼得整个下午直到半夜都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并且为此被她们的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她们必然会更为钟意。
不过好在最后还有她们的母亲为了她们所受的委屈打抱不平,于是她们便能够依旧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表达对老太太的喜爱,这样的结果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九月初,骤雨刚歇的早晨,玛丽夹着一快插满了短蜡烛古古怪怪的白板下了楼,走下最后一截楼梯的时候,她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这时奥里从外头走了进来向她问好,她边颔首回礼边走向他拿走他正端着的托盘上已经烫干油墨的报纸。
餐厅里空无一人,她坐到了自己专属的位置上。正看着当日的新闻,接到奥里通知的希尔太太匆忙走进来问是否要先给她上一部分早餐。玛丽从她手尖上沾到的牛奶渍上看出其实早餐还在准备中,而她这种一般不会参与厨房活计的管家太太都得插一手,可见里头现在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虽然确实有点儿饿了,但也不是不能忍耐,考虑到可能会给希尔太太添乱,她便让她先忙自己的去。
虽然她这么说,但不一会儿多莉还是给她先送了杯热牛奶和两块松饼来。
她没有多问,其实也不用问,无非是昨夜睡前她们没有做好准备,突降的暴雨把厨房给淹了之类的。这种意外情况希尔太太完全可以处理的很好,贸然询问,倒容易给她带来心里负担。
希尔太太在看到多莉空着手回来说小姐吩咐不用在一旁等她吃完的时候并没在意,她拧了一把衣服下摆沾上的水,让多莉去马厩里抱些干草来。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厨房里的火也终于生起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没听到玛丽摇铃叫人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希尔太太泡茶的动作不由缓了缓,说实在的,家里有个不爱瞎指挥的小主人真叫女管家觉得好受许多,打她小时候起她就很欣赏她这种与她祖母如出一辙的默不作声的体贴——就可惜这点儿好处没几个人欣赏的了——希尔太太带头挺直腰板精神抖擞地带头走出去布置餐桌时心里无不遗憾地如此作想。
用完餐前点心后玛丽就转移到了客厅,她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把报纸上的所有版面逐字逐句看了个遍。
当她看到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了客厅的地板,眼见还是没有其他人下楼,玛丽不由皱起眉头。
她正想让希尔太太将早饭给她端出来,就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玛丽不需侧耳分辨,便能确定那是她父亲带着简和伊丽莎白下来了。
她施施然叠好报纸提前一步回到餐厅将报纸放回贝内特先生的座位,他们进来时餐点一一都摆上了桌。
贝内特家并不盛行餐前祷告那一套,大家相互问好围坐在一起之后便开始安然享用早餐。
过了一会儿,贝内特先生十分突兀地起头说:“需要早起的话,晚上你得早点上床睡觉......不要看别人,我在说你,玛丽!”
玛丽闻言不紧不慢地咽下熏肉说:“我想我应该有做到。”
“我指得是睡觉,不是躺在床上看书!”
“哦,那我们说的确是同一件事。”
简和伊丽莎白被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逗得低头偷笑,丽萃倒也没有一味顾着自己开心,她很能体谅父亲的无言以对,于是快速解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爸爸,昨晚很早就没听见玛丽房里有声音,我们偷偷到隔壁看了看,她确实在睡觉。”
“好吧,点着蜡烛睡觉”,贝内特先生小声嘀咕。
提起这事儿玛丽的表情显得有点阴郁,这倒不是因为她父亲的嘀咕,而是她想起了最近几天接连不断发生在她身上那让人恼火的梦境。上回出现在老查理身上的烦恼如同传染性疾病一样莫名其妙落到了她身上,而且她还不像老查理那样是一次性发作就算完,实在叫人恼火。
想到这里她甩甩脑袋暂且把这件事搁置在一边,转头便将话题抛向简和伊丽莎白道:“我记得你们与赫金斯太太约好了早起一道去收集露水,我还以为你们会起得更早些。”
简羞赫地看了一眼外头天光大亮的景象说:“本来是约定好的,但后来我和丽萃看外头下了那么大雨,想着铁定去不成了,就又睡着了......”
玛丽听说“嗯”了一声,那声音因为她嘴里含着食物而显得有点儿含糊,伊丽莎白也感觉不出她对此有个什么看法。
好在她把食物咽下去后提了个建议说:“下次再有这类事你们到我那头的练习室看看,那边的窗户正对牧师公馆。大约五六点的时候我醒了一会儿,当时牧师公馆的客厅已经掌灯了,有人一直坐在窗边等着。”
这下简和伊丽莎白对她的想法清楚明白了,她们当即变得脸色煞白。俩人直勾勾地看着玛丽指望那是她的坏视力作祟,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到。
玛丽咬下一口缓缓道:“很遗憾,即使我是个近视眼,但由于我没有同时是个色盲症或夜盲症患者,所以隔壁房子到底点没点灯我到底还是认得出来的。”
简通红着脸,慌张之下把刀叉掉在了盘子里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伊丽莎白反应更快些,她即刻站起来想朝楼上跑,亲自确认一下。
“坐下,丽萃,天早就亮了,没人会在大白天的点灯”,玛丽叹着气将刀叉放下,她拿起放在莉迪亚凳子上的白板递给对面的简。
简疑惑地看了一眼——白板上排列着一个用蜡烛拼成的字母“n”。
“这样行得通吗?”伊丽莎白凑过来看到后问。
玛丽耸耸肩道:“行不行的通我不敢说,反正她看到之后肯熄灯离开就成。”这么说了之后,见她们还是一副揣揣不安的样子,她又进一步解释说:“如果那是赫金斯太太本人的话,那么她一定能看到,你们知道,她是个远视眼。”
伊丽莎白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但还是情不自禁把头低了下来,老实说她其实没有注意到赫金斯太太是个远视眼。
难受地想着这件事,她慢慢地坐回了原位,可是已经没了用餐的心情。
贝内特先生默不作声地旁观了这一幕,心里跟卡着跟刺一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眼看着他最最聪慧的小宝贝儿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锐气全失。他不想表现地对玛丽过于刻薄,但玛丽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把事情的结果告诉她的姐姐们,但她偏不,就像刻意找茬一样,她仿佛就是要看她们难受,看她们不痛快。
凭她有天大的聪明才智,仅是看她对自己的姐妹使阴招、用手段,非要分个高下,定个等级,就够做父亲的心头火起,大皱其眉了。
更别提在他看来这事儿虽然简和丽萃处理的不算恰当,但那也是迫不得已,依她们俩的个性来说,难道她们有可能为了自己的玩乐在那样又黑又冷的天叫家里的仆人为她们冒雨通风报信吗?即使这确实是她们可以行使的权利,那也太小题大做,太不懂体恤下人了。从这个角度看,赫金斯太太也是有点儿吃饱了撑的,要表现自己诚实守信什么时候不能够?偏偏挑了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候。
可想是这么想,但一来赫金斯太太的做法明面上根本挑不出不妥当的地方,她自己愿意遵守约定,又没强按着别人的头要求别人也这样做,实在无可指摘,二来玛丽虽说没讲任何能中贝内特先生意的话,但她也确实没说错任何一句话。贝内特先生着实拿捏不住她,只能憋屈地提醒她们牛奶快凉了,希望她们能少说点儿话免得他更加烦躁。
他的本意是等大家都用完早餐,再由他出面教导简和伊丽莎白如何恰当地应对这件事,不料光是食物根本堵不住玛丽的嘴,她一边吃饭一边还要唾沫横飞(其实并没有)的指挥家里人做这做那。
首先遭殃的是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多莉:“到我房间去把花篮、剪刀和最厚的那本植物图鉴拿来”,说到这儿,她又问伊丽莎白:“你们房间有白板吧?”在伊丽莎白点头后,她又吩咐多莉把白板一块儿都取来。
然后等多莉一走,她又要求简有空把她这块白板清理干净,好像她自己没有手一样,又好像除了动嘴的事儿其他事已经叫她忙死了一样。
最后等到不管她说什么,她的两位姐姐都像不懂事的傻瓜一样一一应下,她才大发慈悲地下令叫她们多吃点儿,等早饭时间结束后立刻换衣服前往赫金斯家邀请赫金斯太太与她们一道散步采集标本。
在那两个傻姑娘提问说地面湿滑是否不太方便时,她立即笃定地告诉她们今天一整天阳光都很充沛,背离公路通向临镇的那条小道一个小时后就很好走了——嘿,就好像谁料不到似的。
在这之后,她一会儿让艾比去把她们三人的马丁靴擦干净拿来,一会儿又叫希尔太太上楼去看看她母亲醒了没有。
最可笑的是整个过程中她竟一点儿没少吃东西,基本上说一句话就能吞掉一块小面包,贝内特先生简直被玛丽给气乐了。
在酝酿了几次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后,贝内特先生干脆狠狠闭了嘴。等玛丽完全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吃饭,他已经全然没了开口的欲望。
父女几个默默地用餐,坐在玛丽斜对面已经安下心来的伊丽莎白总是不自觉地盯着玛丽猛瞧。
那架势倒让人以为她会宣布某些重大发现,不过最后她也只是惊讶地说:“玛丽?!你的眼珠颜色是不是加深了?”
玛丽轻描淡写地颔首说:“兴许是因为视力发生了变化。”
“又下降了吗?”简听说不免忧心忡忡。
玛丽本人当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她不可能告诉她们这是因为目力上升的缘故。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想就这样混过去,但对面的简和伊丽莎白却不像刚才那样好打发,她们依旧一眼不错地研究她的眼睛,伊丽莎白甚至叉起一块火腿在她面前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
玛丽被晃得眼皮直跳,忍不住眯起眼睛警告她说自己并不是狗,劳烦她省点儿力气多吃两口面包。
这样伊丽莎白她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贝内特先生原本乐得看她们的笑话,但一看玛丽对姐姐们说话如此不客气,他又觉得不乐意,他顺口打岔说:“什么时候跟我去城里找乔思福先生看看。”
这个建议让玛丽想起来伊丽莎白曾经说过自己的眼睛十分可怕这回事儿,她勾起唇调侃伊丽莎白说:“有什么意义呢?看我需不需要换双眼睛吗?”一说完她便反应过来这种说法有对抗她父亲的嫌疑,于是她立马一本正经地说:“……想来这是种不可能达成的奇想,还是退而求其次给我配副眼镜吧。当然我得指望爸爸先帮我说服佩妮女士,咱们都知道她铁定不同意我佩戴眼镜。”
她的补救来得太晚了点儿,贝内特先生已经看透了她的坏脾气,就是她拿她的母亲当借口也不顶用了,他当即沉声道:“在此之前,我想首先需要带你去看看脑子!”
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如此庄重严厉,简和伊丽莎白就是想把这当成是父亲好心建议玛丽该对后脑勺的恢复情况进行复查也不能够了。
她们大气也不喘,默默低头吃饭,那认真端正的态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想把盘子一起吃下去呢。
玛丽歪着脑袋盯着贝内特先生间歇性抖动的眉头若有所思,她隐约从中察觉了他心中压抑着的熊熊怒火。
她才有些讶异他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凭良心说她不觉得她父亲是那种会因为别人一句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就轻易动怒的人。
“那就这样做吧,我没意见,一会儿您上城里去的时候我可以和您一起去。”
玛丽很清楚现在是不要想从她父亲口中得知他的想法了,但是如果他们能单独呆上那么一会儿倒还有点儿可能,所以她立即从善如流地表示了赞同。
但她这种果断的态度非但没让贝内特先生感觉好受一些,反倒使他更生气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她可以和我一起去城里?等等......见鬼的,我刚刚邀请她了?这下子我不仅得帮她应付她的母亲,还得感恩戴德地谢谢她愿意陪我上城里一趟,真个儿好!
贝内特先生被玛丽气得简直没有大笑三声,不过他没笑玛丽倒是笑了,紧接着她就精神奕奕地表达了一番几个月来第一次得以出门的喜悦。
她这样一说,贝内特先生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销声匿迹了。
待到早饭时间结束,贝内特先生看着几个女儿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融洽,觉得有必要重树一下他父亲的威严,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提醒玛丽道:“昨晚下了暴雨,我要去农场看一看,没什么事儿的话大约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你去收拾一下衣服,等我回来再出发。我们在你舅舅那里住一晚,如果你忍受得了来回奔波的话,明天早上办完你的事我们就接你舅妈和表妹一道回来。”
伊丽莎白本来已经要上楼换衣服了,听说舅妈要来,真是又惊又喜。
“这是真的吗,夏天已经过了,舅舅一家是准备来过米迦节的吗?”
“会不会太早了些?”简的语调也跟着微微上扬,看得出来,对于舅妈她们的到来,她也觉得很高兴。
“不算早啦,你舅舅今年虽然家业不太顺利,但事业兴旺,已经赚得够多啦。而且小西莉亚刚刚恢复健康,医生说她得到干净的乡下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西莉亚竟然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重病了一场,这个消息真是前所未闻,简和伊丽莎白急迫地想得到更多消息。
贝内特先生还有事需要处理,不耐烦再满足姑娘们的好奇心。他示意玛丽赶紧去收拾东西,之后伸出手臂推了推姐妹俩的肩膀说:“有什么疑问等你们的舅妈带着西莉亚来后你们可以尽情问个够,现在快点出门,你们已经失约了,不能再迟到,这不是一个正派的英国淑女该干的事儿,快行动起来!”说完,他不等姑娘们回答,接过女管家希尔太太递过来的帽子和马鞭就走了出去。
简和伊丽莎白即使就再多的疑问此时也只好咽下肚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她们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先去找赫金斯太太。
今天应该不能算是贝内特先生的幸运日,虽然农场里并无损失,他得以尽快赶回家,但就在他和玛丽准备启程去伦敦的时候,贝内特太太居然违背了平常的习惯提前清醒了。
既然如此,贝内特先生就不得不告诉他的妻子,他打算带着女儿去伦敦复诊顺便看看是否有必要给她配一副眼镜的事儿。
眼镜?在贝内特太太看来那玩意儿根本就是老处女的标配,她当即怒不可揭。
在这之后,家里是如何鸡飞狗跳,两个小女儿被意外吵醒后是如何气得直哭这都不必再提。
咱们只要知道,结果是贝内特先生带着玛丽以近乎逃难的姿态飞奔出家门就没错了。
别提准备马车,父女俩谁都没有提出要把马骑出来。还是路过卢卡斯家的时候,碰到正要出门的卢卡斯先生,好心的卢卡斯先生捎带了他们父女俩一程,他们才不至于需要徒步走上一英里路追赶镇上即将发车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