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阿尔曼先生正弯腰半蹲着,他半点儿不顾及身份地使自己的右耳尽量去贴近看守室那扇低矮的门。
在他身后一群先生不是故作淡然地不时看向走廊外侧碧蓝如洗的天空,便是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可他们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看守室的小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其实都很关心看守室里的情况,但要叫他们像阿尔曼先生那样放下身段无所忌讳地贴上去偷听他们又都做不到,因此他们除了在心里暗骂当年的祖先们钱太多把这间看守室造得太不是玩意儿外,也就没多少事儿可干了。
好在没一会儿阿尔曼先生就直起身来表示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大伙儿心理觉得平衡了些,便又聊起了其他事儿。
“先生们,我想问问,今年这情况,下周米迦勒节过后咱们的猎狐会还办不办?两个月前出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把儿子儿媳打发出去访亲拜友,下个月他们的婚假一结束就得出海了。如果办不成,我也就不做准备,直接和夫人出发去跟他们最后聚一聚啦。”
拉斯先生提起这个真是开了个好头,对这个话题三镇的头面人物们不管是反对还是支持都有话好说。
“还嫌脸丢的不够大,消停点儿,等流言都冷下来再说。”这是不愿意再折腾一派的看法。
“不就是因为脸丢大了,才需要来点儿乐子调剂调剂,冲淡坏影响么?”不用说,这是主张不能因噎废食,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一派。
两方都各有道理,就这么在走道里争得不可开交。
伊丽莎白和夏洛蒂夹在这些人中间听得头昏脑涨,这些人说的话都各有道理,言辞之犀利,例证之充足,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但就在她们咂摸出更多滋味之前,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说:“刚刚下庭的时候我已经向大法官阁下提起了冬猎邀请......”
走道里骤然一静,大伙儿都闭上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发声者。
——哦,居然是阿尔曼先生。
认真想想,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对这个结果完全不该感到惊讶——当然喽,除了这位胆大包天皮厚心细的治安官先生还有谁有资格代表本地发出这样邀请。
伊丽莎白会冒出这样的评价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若非是阿尔曼先生,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太可能在这样一种万众瞩目的沉默时刻坦然自若地把话补全说:“......可惜他拒绝了。”
这一下可炸开锅了,原本坚持不能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都不满地跳了起来表示抗议。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都还没上战场就已经被宣布阵亡了——真个儿,任谁都知道大法官阁下喜欢狩猎,他从年轻时起就是个全国闻名的狩猎好手。
这么个家伙现在居然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这是看不起他们哈福德郡的意思吗?
这种想法还不是空穴来风,当下就有人举证说曾听沃尔森爵士讲过大法官阁下就是因他提到哈福德郡有名的冬猎而答应赴约的。
这就算证据确凿了——这下子在场的人已经没几个人再去在意这个邀请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经过任何人同意这个事实了,他们满脑门子都是自己居然被无礼拒绝的激愤。
于是乎众人讨论的重点不知不觉就从是否要举办猎狐会,转向了这次的猎狐会是否得在三镇之外进一步扩大规模以便能邀请更多的重要人物到来。
站在这些被激怒的人中间,伊丽莎白注意到布鲁克先生突然朝阿尔曼先生露出嘶嘶冷笑。他的双手交叠按放在拐杖上,那姿势犹如正按着一柄重剑,看起来极为高深莫测。
而阿尔曼先生对此反应良好,他半点儿没受影响,反而张扬地笑出了一口白牙。
伊丽莎白为此梗了一下,心中颇感微妙。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父亲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她半个肩背都捏麻木了——她几乎没有当场痛叫出声。
恰在此时看守室的门猛得从里打开,玛丽第一个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样一来,不管是原本正低声闲聊的先生们还是满头冷汗的伊丽莎白都默契地将注意力转向了她。
大伙儿都以为在她之后走出来的人不是老查理就是琼斯医生,没想到最后被她牵出来的却是一只白皙纤长带着细碎疤痕的小手。
众人都惊呆了,他们屏息以待,最后终于看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身影低着头从那矮小的门洞里钻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不知是谁先鼓了掌,于是在场的人受到带动也都动作起来。一时间走道里掌声雷动,不过这产生了反效果,伊迪丝受惊之下如同惧光的裸滨鼠一样焦躁不安地往后缩,试图躲在玛丽的阴影之下。
玛丽一边坚定地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后退,一边竖起手掌压下大伙儿的掌声说:“请等一等,我想你们的掌声不仅该给在场的这些勇敢的坚持者们(也就是你们自己),也该分点儿给那个英明的审判者。我们这个地方大概是叫他受够了,可以想见任何一个人若是像他一样倒霉地曾在一个地方接连受挫的话,恐怕都得感到心惊胆战。我估计本地的案子一结束,他就会立马乘车离开。先生们,为表谢意,同时也是为了表示敬意,我建议你们将此刻的掌声留待到我家附近的国道上,等着给自沃尔森庄园出发的那位大人一场符合他身份的道别,大家觉得怎么样?”
哪里还要问怎么样?打从听她说起这个建议,在场的先生们就没有不眉飞色舞的,他们都觉得这主意不但能显得他们十分谦逊而且让他们感到十分扬眉吐气。
大伙儿连商量都不商量就争先恐后地抄近路走在了通往国道的羊肠小路上,走得快的几位先生不一会儿就抵达目的地。
他们兴致勃勃地等在了三叉道口旁,相互之间不讲话站在那儿干等也不觉得无聊。
此时方圆一英里内的居民大多数都因为早上那场大戏过度消耗精神而疲惫睡去,这群人一路走来也不过惊动了几个早上没出门这会儿精力依旧充沛的小家伙,其中就包括吉蒂和莉迪亚。
简本来与母亲们一样压根不想动弹,但既然这两个小家伙想在外头玩耍,女仆们又一向拿她们没办法,她也就不得不强打精神从房子里走出来。
一开始她没精打采地跟在吉蒂和莉迪亚后头看到陆续有绅士徒步经过她们家门口的时候,她还没当回事儿。
但到了后来,当她看到两个小妹妹欢快地朝又一波即将经过她们家的人群跑去,她才发现原来父亲、伊丽莎白还有玛丽统统都在里头。
不仅如此,玛丽身后还牵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大,长相颇为雅致的姑娘,就是穿着马虎了点儿......嗯,头发也有点儿乱蓬蓬的。
简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走到贝内特先生身边,她笑着朝那个陌生女孩点了点头。可奇怪的是这姑娘不但没回应她,还颇为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简对此很是迷惑,她不断朝她脸上打量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谁知后来她不仅没搞清楚为什么这姑娘看上去如此胆怯,而且又添加了新的疑惑——她目瞪口呆地发现就在父亲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大帮年纪更大腿脚更不灵便的绅士正在朝这里走。
老天,到了最后,她都不敢断定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中还有谁没来了!
就在她感到更加莫名其妙之前,最先到达的那批人里头突然有个年轻人开口问:“为什么我们非要在这里等而不到麦里屯镇上的邮局去等?大法官阁下也有可能直接向南回伦敦,并不一定会从这里向北回领地不是吗?”
说话的人在简看来同样眼生,想来是另外两个镇新搬来的。她没有向伊丽莎白询问这个人是谁,因为在她询问之前,伊丽莎白已经颇为不耐地在她耳边小声评价说:“这人反应可真够快的。”
简没听懂伊丽莎白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对方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实在让人费解。而如果有比这更让她觉得费解的事存在,那也就是麦里屯众人听到问询后那奇特的反应了——包括伊丽莎白在内,当时大伙儿下意识地反应都是先看向玛丽。
见玛丽不说话,他们才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这样的表现可真是叫人尴尬,别说问出问题的人,另外两个镇上原本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痛痒的人都感到有些不痛快起来。
玛丽却似乎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觉般自顾自地对老查理说:“我们先把伊迪丝送到你家去。”
玛丽话音刚落,老查理就别无二话地领着她们绕过牧师公馆周围那排依旧葱郁整齐的矮小灌木围栏,向花园小门走去。
而一看玛丽和老查理要离开,麦里屯镇这些人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就好像他们全体都被女巫勾了魂一样。
他们这种跟屁虫一样的举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哈福德郡另外两个镇的居民们感觉自己以往的认知都被完全颠覆了——不说别人,光是同时管理三镇教区的老查理居然会对贝内特家某位小姐如此言听计从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叫他们大跌眼镜——换言之,这些人里头压根就没有人肯相信玛丽并不是个目中无人蛊惑人心的狂徒。
夏洛蒂纯粹是跟着她父亲卢卡斯先生行动,但敏感的她早就发现了两拨人各自的窘迫,于是她借着将额边一缕乱发别在脑后的动作倾斜着身子有些局促地悄声对伊丽莎白说:“其实雅格先生说得并不完全算错,丽萃,我们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会不会有些不太恰当?”
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走在最前面的玛丽就回头道:“要是能确定威廉爵士会老实往南走,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等在北边堵他。”
夏洛蒂因她这放肆大胆的发言吃惊地张大了嘴,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傻里傻气。伊丽莎白赶紧握着她的手使她回过神来,她不知如何做出解释,只能狼狈地朝她笑笑。
而一旦意识到伊丽莎白对玛丽所持的是一种支持的态度,夏洛蒂也就不再说话了。
相比另一批人来说,夏洛蒂还算是好应付的——其他两镇的大人物们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木若呆鸡地状态站着原地不动。
他们瞧着麦里屯那些人走出大约三百码,心里全都打起了退堂鼓。若不是他们的坐骑都还停在麦里屯的市政厅,步行回家这个考量太不现实,恐怕他们早就在三岔路口分手回各自的村镇去了。
好在他们没有这么做,就在他们中的一些人犹犹豫豫地重新戴起帽子准备走时,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六轮马车风驰电掣地从沃尔森庄园一路急使而来。
乖乖,真给那丫头料中了,这都是什么鬼运气?!
这些人想着赶紧把帽子摘下拿在手边朝马车方向挥舞,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即使坐在马车上的人是当世的国王陛下也得放缓车速打开车窗来朝大伙儿挥手致意了,再不济也得同样摘下帽子来对他们挥一挥表示谢意,但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法官阁下根本没有选择这两者中的任何一样,马车就像赶着上战场一样一刻不停地继续前行着。
大伙儿意识到这一点不由都有点儿僵住,他们想尽量自然地收回自己挥舞着帽子的手,但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不过这般难堪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发现那辆豪华的马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在牧师公馆100码开外的地方强行停了下来。
车轮还在转动,大法官阁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车内跳了下来,大伙儿见状以为他是要正式道别,不由纷纷露出笑意迎上去。
不想大法官阁下竟没看到他们,众人眼睁睁地瞧着他一步不停地冲进了牧师公馆的花园。
在他身后沃尔森爵士正整理着因马车骤然停止而被勾破的丝绸衬衫,他的帽子歪斜着挂在头上,但他也顾不得去管,反倒惊慌失措地从马车里朝外探头提醒跳车的大法官阁下要务必小心。
大法官阁下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从他在车上远远看到花园中被众人包围着的玛丽时起,他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这丫头站在一群年轻俏丽的姑娘们中间存在感强得简直就像一堆新鲜的草莓里滚了颗灰扑扑毛茸茸的猕猴桃一样。
而在向沃尔森爵士核对确认了玛丽的身份后,他不由更加断定了一件事——他的脑袋大概是被炮打了——居然一直都以为她是个乡野间的幽灵。
一想到这个,大法官阁下就深觉怒不可遏。
当他气喘如牛地站在玛丽面前时,他的脑海里几乎被怒火填充得一片空白。他倒是想对她咆哮,但又实在缺乏过硬的理由,说到底最先将她定义为幽灵的人还是他自己。而这种定义对一个活人来说也够失礼的,何况这个活人也勉强能算是位女士——哦,她迟早会是位女士!
大法官阁下觉得自己内心极度混乱,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强压下怒气,尽量保持平和地指着伊迪丝说:“我想现在你该告诉我如果我判这姑娘有罪,你会亮出的底牌是什么了。”
“看在您此刻表现出的良好修养份上,我不介意满足您的愿望”,玛丽仰视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说:“嗯……从哪里开始呢~好吧,就从关键点说起——修道院里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就藏在墓地门口竖立着的那块修道院纪念碑下头——灯下黑往往不易为人察觉,这您同意吗?”
大法官阁下冷着脸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他的表情告诉玛丽,他对这个说法没什么意见,但他对于这件事能成为玛丽手中底牌这件事很有意见。
玛丽低声笑了一阵,在大法官阁下愈见不耐烦的目光中道:“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而这个女孩是有保护人的。她的母亲从济贫院出来之后已经和其他受救济的人一样得到了郡里有钱人家的雇佣,现在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这大概是上帝的旨意,其他人的尸体都被起出来了,就只有这孩子的尸体没有被找到,她的母亲还有理由相信这孩子如同推事官父子说过的那样被人领养了,到底还有个希望。”
“如果希望破灭......”大法官阁下冷然接口截断了她的话。
玛丽毫无障碍地继续道:“......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在法庭上站出来承认说给推事官父子吃下致幻蘑菇的人是她。不仅如此,有很大的可能她会在法庭上当场自杀。法律同情强者,可是公众同情弱者,如果事情按照这个模式发展,即使您权势滔天,恐怕也无法阻止公众将你塑造成一个邪恶的刽子手亦或罪恶的帮凶了——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下毒也只是为了逼问自己孩子的下落,她原本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的,是您作死作活地非把她揪出来,大伙儿不该怪您吗?呃呀......不出意外的话,您的半生英明恐怕要毁于一旦呐,现在您依旧觉得这对您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是吗?”
大法官阁下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重要?!
明明天气还算晴朗,照在身上的阳光也还算温暖,但大法官阁下却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跟冰渣似的冻得他浑身发抖。
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眼神却始终漫不经心的小孩此刻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在他头顶正中央从天而降的高地巨人一样不可阻挡,一样叫他心生忌惮。
大法官阁下头晕目眩地质问她:“怎么敢这么做?!即使不考虑其他,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对你来说就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玛丽摇头失笑,她把伊迪丝往前带了一步说:“您这逻辑真个儿荒谬,先生,恕我不敢苟同,关乎您利益的生命就是活生生的生命,这么个会蹦会跳的年轻姑娘在您眼中就是块木头吗?还是干脆就是一坨不起眼的泥巴。您要公道,她就活该去死吗?如果您已经打定主意认定自己的判断即是正义,那又怎能怪上帝猛得给您一嘴巴呢?我会知道更深一层的真相不就代表着神明真正的旨意吗?否则为什么要叫我知道,把秘密埋藏在深渊地狱里永不见天日不就行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法官阁下暴呵出声:“如果你知道一切,为什么一开始不全说出来?”
玛丽啧啧叹息地在他面前竖起食指和中指后摁下其中一个指头道:“我无法替您担保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面对这两起复杂的案件,如果不是我在背后步步紧逼,您自己也不敢打包票最后不会把无辜者流放去澳大利亚做苦力,更不敢打包票不会像您的先辈拖垮无数世家大族一样拖垮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商人。”说着她把食指也摁下道:“除此之外,我得确定您值得我对您说出今天最重要的这句话:掉头回伦敦,立刻马上!嘘......不用问为什么?鉴于您今天这种不理智的表现,我不会告诉您答案。您大可以和我赌气到底,只要您能保证您的后半生绝不后悔。”
大法官阁下气得全身战栗,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玛丽,未果,又将眼角的余光转向周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一群男人们。
玛丽肆无忌惮地将食指抵在嘴唇中间微笑道:“别犯傻,先生,在这里站着的不是某一个势单力薄的家族,而是由许多家族组成的有投票权的选区,您可别一个冲动把这地方变成辉格党的‘优势微弱选区’。放宽心吧,您的运气已经很好,该知足了。要是换做几百年前我的祖先一开口就能一呼百应的时代,说要阻止您,您别说往北边走,周边的三郡境内您都别想迈出步子去。爸爸,我说得没错吧?”
听到玛丽的反问,大法官阁下才注意到姑娘们身后站着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男人脸上长着笑窝,即使生气时看起来都像在笑着——大法官阁下根本无法想象这么个和善英俊的男人会是那个小女巫的父亲。
“简直像三流小说里被掉换过的孩子和父母似的。”差异太过显著,即使是处在这种严肃的时刻,大法官阁下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
也在同时,他注意到那位男士在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不情不愿地朝他点了点头后,又将沉郁的目光转向了玛丽。
大法官阁下见此愣怔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看这对父女,最后一言不发地戴上帽子转身走了。
“祝您一路顺风,阁下。”玛丽在后头轻生道。
大法官阁下顿了顿,转过头来平静无波地说:“多加珍重。”
他的语调中潜藏着一丝忧郁,玛丽淡笑着没接话,气氛有点儿僵持。
好在在她之后,先生们都反应过来热情地挥着帽子说了一堆祝福话。这时落在后头的另外两镇的绅士们也到了牧师公馆,大家一起将大法官阁下送上了马车,这让送别的场景看起来真挚感人了许多。
送走大法官阁下后,众人的兴致还依旧高昂,于是他们决定结伴到麦力屯市政旁的阿尔曼家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商量一下今年的猎狐会具体该怎么举办。
这种盛事做为古老地主的贝内特先生是逃不掉的,但他请求众人给他点时间,他得先把女儿们送回家。
当他跟着老查理进了牧师公馆的餐厅时,先跑进牧师公馆的吉蒂和莉迪亚已经吃掉了大半个九英寸的奶油蛋糕。
莉迪亚见贝内特先生他们进来,还蛮有条理地解释说:“因为赫金斯太太肚子疼,所以拜托她们帮她把蛋糕解决了。”言下之意这蛋糕并不是她们很想吃才吃的,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个任务。
贝内特先生听说笑着摸摸了她的后脑勺,如她所愿都没有批评她,但他对另一个女儿不懂事前该向他通报的女儿可就没有这么温和了。
当吉蒂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花园里呆那么久的时候,贝内特先生当即颇为讽刺地冷笑说:“看小猴子被人戏耍而不自知的表演看得太入神了。”
听话间,玛丽的嘴角也勾起了讽刺地幅度,她针尖对锋芒地也露出了冷笑。从简和伊丽莎白的角度看过去,玛丽和父亲的面部表情想像得根本如同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简担忧地看着他们,而伊丽莎白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身份不对,她觉得自己都要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