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生兴奋地观察罗盘,它的形制这像怀表,却体积更大,指针所在的盘面足有掌心大小,厚度却不到一指,两个长短针分别指向内外两圈,十天干在内,十二地支在外,红蓝双色布于白色背板上,但下面的舱室却足有三指厚,铜质外壳像个胖乎乎的酒盅与上部严丝合缝,两者之间依靠环扣牢牢固定。
“奇怪,最关键的钥匙竟然是一块怀表?可还是一头雾水。”
“为何?”
“没有参照系,这个罗盘早就停了,如果在理想状态下,它应该与密码锁处于同一个关系对应中,比如,某个时刻,罗盘指向某个干支,然后在古本中寻找对应的文字,将它们输入到密码锁中开启大门。”
“但这一切都需要同步,罗盘、古本和密码锁,若是稍稍异步,对应关系就会错乱。”
“难道需要一个对时的装置?”
“没错,至少是某个共同起步的标准。”
“得了,孙世礼防着他哥哥把罗盘交给咱们,肯定是祖坟中的那个关键钥匙,没准入口的密码锁也已经停止,罗盘与它同步重启就行了。”
“子康,东西准备的如何?”
“多亏世灵帮我,一切就绪,入山寻宝的人手在精不在多,况且骡马这些咱们不缺,帐篷、食物和绳索装备我都可劲儿带上,吴老六已经拿着坠子前往霸州寻找辽东三小家,其余人等分出两拨,一拨留守大坑窝,与霸州的周家、韩家保持联系,确保咱们的后路安全,另一拨共计七人,全是会仙谷杀出来的好汉,重点负责安全和体力活。”
“周到!我看这几日天色不善,当早早行动。”
“那不用等吴老六了,我会留下口信,明日出发!”
转天一早,黄晨英神色严峻地盯着窗外,就听到季子康一阵呵骂,众人的神色全都透着阴郁。
下雪了,鹅毛般的厚片子晃荡在眼前,虽然只是初雪,但架不住老天爷憋了这么多天,韩福临遥遥望向西北,野三坡的群山就像拉了道帘子拒绝任何人的窥探。
“何止是帘子,更是被子!山中雪量只会更大,满山白茫茫一片,可是啥端倪都被埋了!”
“出发,火速入山!”
一路上,众人向北而行,经过孙家祖坟过了回龙湾便到了进入野三坡的东面山口,拒马河宽广水稳,两侧双峰守卫,南为高塔山,北名柱岭山,随后向着两侧一路起伏向下,周云生取出地图,比对之后继续前进。
“现在初雪地面不厚,干脆沿着河道快马疾行,野三坡地域广大,地图并没有明确标注坟头山的位置,加之地貌发生了改变,若是全部走访一圈,根本不现实!”
于是,周三儿带着手下开路在前,冬季的大山除了光秃毫无生机,倒是一道道热泉像哈达一样蜿蜒在山坡上。
众人沿着河道一路狂奔,直到地面已经白芒一片,周云生大声一吼,快马登上左侧山坡,打开地图俯瞰比对,随即向着大家招招手,继续冲着山顶而去。
韩福临他们赶紧跟上,眼看着大半天过去,大雪已经将山区彻底覆盖,刚登上山顶,就看到周云生木然地盯着前方。
“这里便是第一处不同,河道本该急转回弯,却明显在急弯处形成了一片小湖,有可能是这里吗?”
韩福临遥望山下,白茫茫的地面上,河道的上下游明显角度刁钻,两侧山脚凸出相对,可是在不大的空间中却贴着一侧冒出个小湖,现在热气升腾雾蒙蒙一片。
“这个湖底有热泉?难道之前的地震把泉眼打开了?”
“不单是泉眼,恐怕连山坡形成的水线都拓宽了,而且河道急弯的区域发生了塌陷,热泉、雨季和融雪造就了这一片湖水。”
突然,韩福临抢过地图,若有所思地上下比对,口中一直念叨着湖水二字,周云生也渐渐皱起眉头,突然,他俩看着季子康同声说道。
“水缸!”
“啥玩意?”
“你带我们第一次去孙家老宅,庭院里是不是摆着三个水缸?”
“没错,上面担着盆景,不是说代表山谷吗?”
“庭院的其它地方还有水缸吗?”
“没有,那里差不多在中心的西北方,水缸口有木板担着,下面挂着水舀,估计方便夏季浇水。”
“难道水缸也是一种标志物?”
“云生,看看地图,水缸所在的山谷在哪个区域?”
“果然,就在地图的西北面,第四道湾的下游。”
“如果水缸也是标志物,那这里的湖泊为何在庭院中没有对应的摆设?”
“哼哼,不显山不露水,虚虚实实混在一起。”
“那里有三座湖?”
“出发!”
一声令下,众人快马前行,一路上再没有地貌的改变,河道在两侧山峰中蜿蜒,终于,经过第四道湾,河面上渐渐冒出蒸汽,两侧山坡泉水涓涓,层层白雾遮蔽住视野,与白雪交加渐变,整个区域犹如仙境一般,很快,眼前遥遥出现一片蒸腾。
“的确有湖,面积不小,怎么安排?”
“你带着周三儿继续前进,我和子康登山观察。”
说罢,周云生催马出发,韩福临带头登山,季子康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没多久就被黄晨英和周世灵超过。
四人站在山脊俯瞰,满眼雾气,远处的湖泊倒是清楚,继续向前,山势继续走高,直到视野开阔才算到达最高点,放眼看去,三个湖泊,一大两小,呈拱卫之势,彼此间隔不小,总体随着河道分支出来,周云生此刻正带着周三儿站在中间的湖泊旁,似乎在比比划划,很快便上马往回走了。
韩福临给周世灵交代了几句,小家伙便原路折回,等待的间隙,黄晨英不解地看着湖水,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个对联。
“孙世义也说这是关于坟头山位置的提示,但我想了很久,完全不得要领。”
“我本以为寻到地貌改变的地方就可以大致确定区域,却不想埋伏着水缸的暗笔,可是到了此地却丝毫兴奋不起来,三座湖泊,这是在做选择题,而答案难道真在那个对联中?”
“天无月地生光颠倒缘起,日沉水石流泪妄念恒常。”
“字面理解非常容易,天无月,可能代表某个看不见月亮的晚上,比如初一的新月之时,或者只是玄乎其玄地代表白日。”
“不,婆婆,你猜的两个恐怕都不对,如果天无月就代表初一或者白日,那对应的地生光也只有两种情况,月色中或者白日下大地上某个东西发出了光芒,这两者的对应关系并不紧密,如果地上的东西始终可以发光,那不管月色还是白日恒常存在,谈何颠倒缘起?”
“如果发光的东西只在某种条件下才能产生呢?”
“那与月色和白日有何关系?我们首先可以剔除白日的可能,每天太阳升起,那个东西总不能跟着发光吧?”
“难道只在初一新月的时候发生?”
韩福临摇摇头,初一之时的确难见月亮,但如此简单的联想加上固定的周期变化,秋奎海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天无月一定不代表某个具体日期,那是什么呢?
“日月交辉!”
周云生快步走到眼前。
“任何制定线索的高手都不会选择恒常的事物,除非这种对应关系还需要一个隐藏的钥匙,所谓线索,无非秘密主人将正常的程序打碎筛选,哪些隐藏,哪些释放,甚至扭曲误导,虚虚实实的目的无非两点。”
“一,秘密传承,二嘛,哼哼,引人寻找。如果要彻底掩埋秘密,何必废着周章设计线索?干脆毁了庭院,砸了对联,所以,孙隆怀肯定别有用意。”
“但孙世义兄弟三个真的没有找到坟头山啊,传承何在?”
“子康,为何不能是后者?就是引人去找坟头山,但不能逼迫,不能投机取巧,一定要按照线索破解秘密。”
“死前做局,死后看笑话?”
周云生摇摇头,却听到周世灵吃惊地说道。
“希望真正寻找到它的人,能够毁了它?不不不,这太不可靠,善恶与能力无关,善恶还会一念转化,他如何确定进去的人一定会摧毁神树?”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孙隆怀决定彻底封印坟头山肯定非常坚决,但为何还要制定线索,更在死前对孙世忠念念叨叨密码本的窍诀,我猜不出来,但有一点是福临给我的灵感。”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是在寻找什么,但我却知道,我们父子的传承已经完成,但韩家的秘密却只在韩老爷的脑海中,说句犯忌讳的话,如果他暴毙了呢?”
“没错,若是那样,我会一无所知,但家中却处处留下秘密的端倪,掌握的人死了,但过去的留存还在,孙隆怀被秋家绑架后暴毙而亡,难道他还没有想好传承的事儿?”
周云生点点头,走到山沿。
“除非坟头山在之前的地震中彻底摧毁,否则地点依旧固定,不管日后是否还有地震山洪,只需要围绕它的位置重新设置线索即可,但唯有日月长久存在,若采用固定日期对应某种变化,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变化本身极其难控,要应对它还需要其它手段,但我不相信在这种环境中,会突兀地出现某种巨大变化。”
“所以,你认为日月交辉才是关键?”
“没错,孙家的线索没有一句废话,天经地纬和日月交辉若是对应密码本的天干地支,则明显意思重复,别忘记,方家祖祠里还写着经天纬地和日月同辉,两者一个强调动,一个强调状态,这里面的变化现在品来,难道不值得回味吗?”
可是,季子康却一脸愁容,日月交辉也罢,日月同辉也罢,无非日月同天,但这等奇观何时可以见到啊?却看到韩福临一脸期待地看着黄晨英,修丹之人对天象最为在意,月相直接影响大地的潮汐,节气变化更关乎周天吐纳的能量交换,这些都以月亮的运行作为参考。
黄晨英俏皮地踮起脚尖,摸摸季子康的大脑袋,慈祥地说。
“傻孩子,每逢月上旬,天空若是晴朗,太阳落山之时,日月同天经常发生,只是你没有留心罢了,但丹家有个不传之秘,十五的前后三日,务必加长打坐修炼的时间,因为换月,这期间日月同天一定发生,而且视野中最为接近,咱们眼下便是腊月十二,所以肯定出现。”
“云生,你有多大把握?”
“至少前半句我相信思路不会错,但为何同天之时月亮会消失,暂时想不出来。”
眼看周云生如此坚定,韩福临转头看向季子康。
“一路上可给老六留下记号?”
“保证能找到咱们。”
“好!周三儿负责,在此处安营扎寨,等待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