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占据
作者:昭久      更新:2020-03-08 21:27      字数:2164

“他给了你又如何?”气是被气笑了,但是不代表王徽就没有反抗余地了:“最终还不是要落到我手里?”

谢潮生大惊失色:“我让人给你送去,只是给你看的,可没有说是送与你。”

王徽大手一挥:“有什么区别?送到了我手里,你难不成还想要拿回去?”

谢潮生气着了:“早知便不给你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

她生起气来的时候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秀眉微蹙,偏转过头去不看他,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偏偏好看的很。

谢潮生是不怎么有生气的时候,不过她就是什么时候生气了也会让人生不起气来。长得好很是占优势的。

谢潮生就是那种发脾气也漂亮的让人无法恼怒的。

王徽笑叹:“你小时候还没有长的这样好,女大十八变,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谢潮生心头微微一动,有一种很莫名的情绪从心尖上一晃而过。

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快了,谢潮生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是什么便消失无踪了,她也便没有放在心上:“阿兄也很好看啊,若是我不好看了那才是奇怪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仿佛已经将方才的不高兴丢到脑后去了。

王徽洒然一笑。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除了王徽时不时会来找她说话之外,谢潮生和之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也是知道这个时候谢潮生才清楚意识到了琅琊王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氏族。

谢潮生看过史料,知道在她刚刚死了没多久的那时候,江左曾经有过“王与马,共天下”的说话,也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当时的皇帝之口。

琅琊王氏百年间簪缨不断,江左之地,琅琊王氏是真正越不过去的。

但是那些辉煌再怎么样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而不是真真正正体会到的。

在谢潮生出生之前,陈郡谢氏已经是传承百年的士族了,她又作为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曾亲身参与过谢氏到底是怎么崛起的,知道要保持数百年的矜贵是多难的一件事。

她见过琅琊王氏三个郎君,三个郎君虽然天差地别、性格迥异,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一模一样的。是他们身上的从容气度和矜傲自持。

那是身居高位久了才能慢慢养出来的。

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说出去自然有人会争着抢着去做。

谢潮生自己也是。她想要上街去玩儿,哪怕是贵为公主的余姚公主也要陪着。

余姚公主当然不是必须陪着她才行,但是余姚公主会去,本身也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好的决定。其中王献的缘故再多,也要谢潮生自己有相称的资本才是。

谢氏的小定礼已经到了门上了,谢潮生说不想嫁,王焕虽然惋惜,还是婉拒了谢安石。他不怕外头流言蜚语影响了以后她妹妹嫁人。因为只要谢潮生说一句,她几乎可以嫁给任何她想嫁的人。

这是底气,出身给予王焕的底气。

谢潮生从前没有意识到她出身琅琊王氏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是受限于见识。

她见到的不是琅琊王氏最不出众的一个,而是琅琊王氏唯一没有出仕的一个。

王焕没有出仕不是因为他没有本事,而是因为他的位置有些尴尬。而郗夫人身上虽然也同样有世家贵女的矜贵和傲然,但是因为本身性格和一生挚爱的丈夫已经过世了的原因,她更多的时候是表现出一种贤妻良母的温婉贤良。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潮生一直一直没有她到底身处于一个什么样子的家族的概念。

但是王徽不一样。

王徽身上的傲气和傲骨不像王焕与崔夫人那样内敛,他做事根本不顾忌后果,想到了什么就直接去做。做得好还是坏、会不会得罪人,根本不在他思考的范围之内。

就这样,世人还说他是名士风度。

但谢潮生不可能不清楚,说是这么说罢了,换一个寒门子弟来,怎么可能敢如此施为。

说到底,还是仗着家世才敢放诞不羁。

哪怕是她兄长谢幼舆,真是没有分寸,也不可能带着家族跻身顶尖门阀之列。若论潇洒,谢幼舆断然比不得王子猷。

也是从他这里,谢潮生才真正深刻意识到了“琅琊王氏”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出身在琅琊王氏的她,占了多大的便宜。

王徽身上的特质让谢潮生重新认识了她的处境。

一些事情也慢慢的有了另一种解释。

譬如表姐兼嫂子小郗氏和她七兄的和离。

从前谢潮生觉得,是因为王氏和司马家掰手腕没有掰过的结果,眼下却觉得,这其中未尝没有王氏想要有一个更得力的助力的结果。郗氏已经在慢慢的没落了。

说起来很是世态凉薄,但其中可能真的有这方面的考量。

王献娶公主和谢潮生拒婚还不一样,谢风雨的姐姐是王凝的妻子,谢氏和王氏本来关系就很是亲近,谢潮生拒婚虽说是面子上不好看,但是这本来就是锦上添花,有当然很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王献却不一样。他不能像是谢潮生那样随心所欲,因为朝廷再怎么样也还是能节制他的。何况因为这两年来郗氏一直在走下坡路,和郗氏的关系远些没有什么不好的,和皇室关系亲近些虽然未必有什么好处,也不一定有坏处。至少做了皇家的女婿,王献以后的仕途必然是一帆风顺的。

再加上皇帝重视余姚公主,就是不重视,能拿捏住王氏的把柄,皇室也会紧紧咬住了不松口;如此施压之下,此消彼长,王献在是不愿意,妥协也是迟早的事。

谢潮生慢慢的想转过来,觉得自己从前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些。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举措。哪怕做出决定的人觉得自己就是一时兴起,背后的利益纠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的。

常人如此,朝廷的事情尤其是。

单独处在一面,恐怕从来都不能得知事情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