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体练力,力极则无不能及,今起以此成军,号武卒,当横行天下。”——吴起
这是张仲打开外练法的开篇第一句,来源于兵家二圣之一的吴起。
“吴起,是个厉害人物。”李炀一手拿着食物慢慢咀嚼,一边随口说道。“昔年,此人以五万魏武卒,击破惠王军五十万人。”
“几乎灭了吾秦国。”
张仲知道这场战役,也知道吴起因此把秦国打怕了,几十年不敢攻魏。
“此人与武安君孰强孰弱?”张仲念头一动,问出了一个千古难题。
这确实是个千古难题,便是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李炀,也显得很难判断,他犹豫了良久,说到。“若此时二人皆在,且分处秦魏两国。”
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李炀才再次开口。“各帅武卒锐士,胜负难料。”
“若各尽举国之力,武安君必胜。”
张仲心中存疑,这毕竟是秦国,李炀所说不一定就是这个时代的完全看法,但这本来也与他无关,只是闲聊而已,正准备问问功法的疑惑,却听见李炀再次开口。
“兵之道,胜负不止决于军,决于将,更决于国。”
许是因为得了豹皮的缘故,李炀兴致颇高,与张仲讲到。“若士之战,锐士比之武卒,确有少许差距,双方兵法谋略亦无绝对高下,武安君也不敢轻言必胜。”
“倘若决胜于国力,就此时而言,魏不如秦之远矣,以铢称镒,便是吴起复生,又能如何?”
张仲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人多欺负人少说的这么文艺,且理直气壮。
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原本就是如此,春秋无义战,遑论战国?
“受教了。”
“譬如长平之战,其中详细之处,汝叔公乃长平遗卒,当比吾更清楚。”李炀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为张仲加深以铢称镒这个兵法思想的印象。
“吾便不讲了。”
“但昔年赵国之败,却不止败于将,更败于政,败于国。”
张仲来了兴趣,将竹简放在冬衣怀中,兴致颇高的说道。“愿闻其详。”
“兵起而程敌,政不若者,勿与战;食不若者,勿与久;敌众勿为客。”李炀先是讲了兵法,随后,才对着张仲说起了自己对于长平之战的看法。
“赵之政不若秦,而收上党,贪利之战,此一败,其食不若秦,廉颇布防而久持,此二败,赵之众亦不若秦,括使军而强击,此败三也。”
“武安君尽得此三者,莫说赵括,便是孙武,吴起在世,亦不能胜也。”
这是张仲来到秦国,第一次听人讲解兵法,可以说是深入浅出,极其好理解了,他暗暗将其记在心中,并对着这个友好到极点的贼曹掾问道。“敢问于贼掾,此出自何处?”
“商君之书。”
商君书,张仲暗暗记下,本想问问贼曹掾可不可以借给他看看,但转念想到,书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很难得的东西,便不好开口。
李炀看出了张仲的心思,激励了他一句。“此为商君书之战法,他日汝若为官大夫,成百将之时,吾可借汝一观。”
“多谢贼掾。”张仲内心松了一口气,并后悔自己以前为啥不把孙子兵法,商君书,吴子兵法,尉缭子这些看个遍。
如果以前都看了的话,现在,不论去哪个国家,都能混个将军当当,就算不能,混个军事参谋,不也是美滋滋?
“凡战法必本于政胜,政胜,则其民不争,不争则无以私意,以上为意;故王者之政,使民怯于邑斗,而勇于寇战;民习以力攻难,故轻死。”
“此则为吾等之责也。”
张仲想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李炀所说的意思,正了脸色答道。“绳民之以法,使其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若仲为吏,必以此谨行。”
“很好。”李炀拍了拍张仲的肩膀,笑着说道。“那汝,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仲定不敢忘。”
李炀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再次开口。“若吾未曾记错,汝家累世为秦而战?”
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查祖上根基吗?
张仲念头一转,就想到了现代,一般这样的问题,在现代,都是考公务员才勉强会遇到,所以......
“吾家累世为秦卒,公随王龁将军战上党,后受赵将夜袭,死于上党城下;吾父兄亦为秦卒,庄王二年伐韩,身死于韩人之手。”
说到这里,张仲将脸上戏精上身的悲伤换成了慷慨。“今,吾亦当为秦卒,为秦而战。”
没想到十三岁的孩子会这般能演的李炀,果然上了当,他顿了顿,认真而又严肃的说道。“汝且习好律法,他日来城中考较,若过,吾任汝为亭长。”
张仲脸色略有兴奋,在秦国,亭长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官职,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有爵位还不行,还要识字,还要熟读律法。最后,还是军中老卒优先,若不是,则需要有官吏举荐。
之前在食肆吃饭的时候,炭说起此事,还曾说,等张仲学好律法之后,他将作为举荐人,推举张仲为吏。
此时,有了贼曹掾的话,便几乎板上钉钉了。
“贼掾之恩,仲定当铭记于心。”
李炀笑了笑,不置可否,只看了看天色。“吾与汝一样东西,须得收好。”
张仲连忙起身,先行礼再开口说道。“已蒙贼曹大恩,不敢再收。”
李炀摇了摇头,转身去了简架,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将一块木板递给张仲。“这东西,不收却不合律法。”
张仲双手接过,又是一张“小票”,上面写着秦王政十年,十月二十,贼曹掾李炀以战场所得魏武卒功法,换取张仲异兽皮毛一卷。
“看好了?”
“看,看好了。”这东西,居然也要开小票的吗?
这也,太......变态了点吧!
“看好了,那汝.......”
“当与吾一人一半。”
言毕,李炀抬手而动,在张仲眼前一划,木块一声脆响,应声而折。
化作整齐的两半。
张仲张着嘴楞楞的看着李炀的右手。
一时间……
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