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死战可乎?
作者:绾尤      更新:2020-01-05 23:56      字数:2277

马匹重重落下,泥土四溅之中,发出一声闷雷也似的炸响,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

迸溅而出的鲜红血液,于瞬间,染红了张仲的甲胄。

战马的头颅轻轻抬了抬,发出了马生当中,最后一声嘶鸣。

而张仲的目标,佐戈翼,此时则站立在张仲三步之外。

他微微弓着身,口中不断发出一声声,宛如拉风箱般的急促呼吸。

“他肺上有伤?”张仲听出伤势的同时,双手再次用力,将马一抖,进身再砸。

佐戈翼伤势复发之下,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

以至于,这本极容易躲开的一击,竟将他砸了正着。

健壮不逊壮年的身躯向后抛飞,撞在了山石之上,再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张仲正欲再追,却听见了一声弦响。

在青铜甲胄的脆鸣声中,张仲肩上微微一痛。

“入肉不深。”张仲动了一下右臂,发现并没有什么影响。

既然如此,那就轮到我了。

单手扣住马首,张仲一个急转,直面正在弯弓的兴,在其惊骇的眼神中,右手向前猛然一挥。

在他倾尽全力之下,这近两千斤重的战马,带着如同山崩的呼啸,直砸十五步开外的十人敌,兴。

兴措手不及,被战马撞得抛飞而起。

张仲亦同时发足狂奔,在其刚刚落地时,就站在了他的身前。

“我……”兴刚张开嘴,不过说出一个字,就被狂涌而出的鲜血打断。

他不再说话,紧闭嘴唇,颤抖着右手,缓慢却坚定的,将手中握着的箭支刺向张仲的小腿。

一只四十二码的大脚,正正的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直将他整个胸腔,都踩得塌陷下去。

血喷涌得更加狂猛,冲开了兴紧闭的双唇。

箭支在张仲腿边停住,健硕的臂膀动了动,最终失去了力气。

砰的一声,砸在泥土之中。

收回右足,张仲自其腰间拔出长剑,一手抓住其兜胄,长剑划动之下,割掉了他的头颅。

随手将失去脖子之后,再系不稳的兜胄扔掉,张仲抓住其发髻,往腰间钩索上一挂。

单手持剑,迎向刚刚起身的佐戈翼。

倒不是他不想直接用马将佐戈翼砸死,实在是挥舞几千斤重的东西,太过于耗力。

若是久砸不中,身躯脱力,说不定还会被反杀。

“兴也是修成骨骼的十人敌,便是在关中骑卒之中,也算得上壮勇。”

佐戈翼缓步走来,他身上的血管一根根鼓起,在皮肤上形成一张鲜红的大网。

“却不想,竟挡不住亭长两合。”

他停下脚步,看着缓缓朝他走去的张仲,发出一声长叹。“亭长神力,当真吾生平仅见。”

张仲面色不变,丝毫不因为对方的夸奖而喜悦,只平静的说道。“过奖了。”

脚步不停,腰间的头颅抖动之中,一滴滴鲜血洒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红色斑点。

佐戈翼看着那鲜血,看着那头颅,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觉张仲,已经靠近到他十步之内。

他双目一凝,握紧拳头再次迎上去的同时,口中发出一声不甘的轻喝。“若非老夫身受断脉之刑,岂能为你一小儿所欺?”

张仲一剑直刺,在佐戈翼躲开时,顺手一个斜划。

上挑,下劈,张仲双足亦同时欺上,并以踢踹。

一时间,逼得佐戈翼手忙脚乱。

“战场之上,只有生死,何来若非?”

佐戈翼微微一怔,被张仲趁机一剑劈中右臂。

并给了一记猛踹。

“你说得对,战场之上,只有生死。”他再次翻身爬起,身体愈发虚弱。“吾枉活五十有三,竟不如你一个小男子看得通透。”

他呼吸中的异响声越来越大,身上红色的血管也越来越粗壮。

张仲心中惊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严阵以待。

见张仲站定,佐戈翼亦同时低下头,他看了好几秒。

才伸手轻轻一按,宛如玻璃试管炸碎,迸出的鲜血,于瞬间染红了他大片皮肤。

“吾筋脉尽断,已然用不得气了。”

“车裂。”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近乎呢喃。“实在是最难看不过的死法。”

“张亭长。”

“送我一程吧!”

....

“吾乃贼曹百将,彭非。”之前出声叫好的百将越众而出,看向战场当中停下来的车骑。“汝等放下武器,跪地乞降,或可免于一死。”

“否则,尽杀之,家人连坐。”

百余名士卒亦出声高呼。“尽杀之。”

广没有说话,只将长戈斜放在地上,伸手抹去戈刃上的鲜血,脑海中却缓缓浮现了去岁在咸阳城的景象。

“汝等可知这是何地?”彼时,昌平君广袖楚服,威严喝问。“这里是蕲年宫。”

“汝等欲造反吗?”

骑都尉佐戈竭骑着战马,屹立在大军最前方,与昌平君正对。“我等所接之调令,便是进攻蕲年宫。”

然而,一场血战,名震天下的卫尉军,关中车骑,竟然败给了咸阳城中,那些自军中退下的民夫。

伏尸千余,卫尉竭、内史肆、骑都尉佐戈竭、中大夫令齐,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尽数被枭首示众。

八千余人,被民夫所俘虏,由卫尉郎官,车骑之士,成为阶下之囚。

廷尉冷冰冰的宣判,言犹在耳。

“造反从贼,念有缘由,定罪赎死,徙千里,入蜀地,家人连坐。”

“我等无罪。”广轻声念出,随后声音渐渐高了些,让身边的骑卒听得清清楚楚。

“我等受令而动,虎符是真的,令文是真的。”

“如何不出兵,如何不攻?”

他疑惑出声,像是心中有疑惑不能解,又像是在对谁质问。“如此,何罪之有?”

眼见山下无人答话,彭非正待再喊,却被广的大吼声打断。

“关中骑。”

“在。”

“今身处绝地,亡亦死,降亦死。”广发出一阵狂笑,宛如受创严重,欲奋死一搏的野兽。“敢死……”

“死战可乎?”

众骑士亦放声大笑,曰:“可。”

“诸君,且随我。”在弩弦的崩响声中,车骑轰鸣而出,广抬起长戈,直指丘陵上方的百将。

“冲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