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事情不再是自己能插手之后,张仲便开始回到李炀府中养伤。
而县尉百里豹赐下的药也确实是好药,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伤口便开始结痂,即便轻轻用力,也不再渗血。
虽然还没有大好,但对于张仲来说,这已经很满意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习武,从狩猎回来到现在,已经断了有一周左右了。
尽管他还是每天都保持着鸡鸣起床的习惯,但他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退步。
并不是说自己的力量下滑什么的,事实上,他因为还在长身体,力量仍旧在稳步上升。
只是心态,今天早起的时候,他居然有了赖床的想法。
而自己给自己的理由是。“反正起床也不能习武,不如多睡一会儿。”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从他来到这个时代,知道以后要经历的战争,便一刻没有放松过。
但不过几天的养伤,之前养成的良好习惯,就已经有了功亏一篑的趋势。
“还是得想办法练武,或许,左手投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想什么?”梨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在为张仲擦脸之后询问到。“好些了吗?”
“好些了。”
“我刚刚来时,听贼掾亲卫说,蛮王增兵了。”
增兵了?
张仲双目猛然一亮,蛮王增兵,就代表着李炀的障眼法有了效果。
至少,蛮王是上当了。“可知增兵多少?”
“他们虽然闲聊,但也很小心,看见我时便不再交谈了,却未曾得知。”
城墙不好去,虽然不太可能打起来,但万一呢?
要是真打起来了,自己伤势未愈,陷入战场太过于危险。
看来,是时候去见见沙摩虬了,他应该已经醒了。“走吧,出去一趟。”
“不准去城墙。”
“好。”
“不准动武。”
“好。”
得到张仲的承诺之后,梨便不再阻拦。“去哪儿?”
“贼曹。”
当张仲到达贼曹的时候,昨日间防备森严的守卫已经全部撤走,又恢复到之前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样子。
但张仲却明白,贼曹的守卫力量,恐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因为一个人,一个站在不远处,一刻钟内能逐健马的人。
县尉,百里豹。
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张仲上前见礼。“县尉。”
百里豹拍了拍张仲的肩膀,五指轻轻拿捏之后,点了点头。“伤势恢复得不错。”
作为县尉,如此关心自己,确实让张仲颇为感动。“此皆县尉赐药之功。”
秦国人不喜欢过于谦虚,也不怎么喜欢客套,他们更崇尚直来直往,功赏过罚。
即便这样大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百里豹也并不愿意去揽功。“非赐,实是有功而赏,不必放在心上。”
但张仲还是记在了心里。“谢县尉赏。”
百里豹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张仲最关心的事情。“汝的功绩我已经如实发往郡上,不日,大夫的爵位和板冠就会赐下来。”
“县尉提拔之恩,仲必不敢忘。”
“不必。”百里豹侧头看了一眼远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他日战场之上,多杀些甲士,便足够了。”
“唯。”
“有事便自去吧!”
“仲告退。”
带着梨朝着沙摩虬养伤地走去的途中,张仲回过头看了看百里豹所在之地,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按理说,蛮王增兵,身为县尉的他,应该在城上督军才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
“没事,走吧!”
很快,张仲就到了沙摩虬的养伤地点,门口已经没有了甲士守卫,只有一名隶臣正在远处清扫地面。
张仲犹豫了瞬间,正要开口,却听见梨说。“我陪你来,只是不放心你。”
“我现在要出去买布了,正好这段时间给大人做件衣裳。”
“带钱了吗?”
“带了。”
走到门口,张仲还未曾推门,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是张兄?”
“是。”张仲推开门,大步入内,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床边如同雕塑的护卫,随后才开口问了一句废话。“沙摩兄醒了?”
“早间就醒了。”沙摩虬躺在床上,声音很有些虚弱。“可惜,还下不得地,却不能与张兄见礼了。”
“无妨,沙摩兄伤势如何?”
“已无甚大碍。”
一通不得不问的废话之后,两人相对,一时无话。
良久,张仲才开口。“汝家大人,增兵了。”
“我知道。”沙摩虬没有意外,并说出了准确的增兵数量。“几乎举族而动,增兵两万有余。”
“各部蛮族恐怕也接到了号令,五日之内,兵力当能增加到五万。”
五万,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即便是动不动就发生举国大战的秦国,出兵五万的战争,也不算常见了。“事已至此,你......还不出去吗?”
沙摩虬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坐。”
“好。”
张仲坐下之后,沙摩虬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甲士,才缓缓开口。“县尉和贼掾也曾来过,他们和我的想法一样。”
“还不到时候。”
看了甲士一眼,并提起了李炀和百里豹,张仲秒懂他的意思。
甲士值得信任,想问什么,随便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等。”
“等时机成熟?”
“对。”
“我不问你想要做什么。”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张仲余光瞟了一眼床头的护卫,确定是秦人之后才缓缓开口。“我只问那日,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料?”
沙摩虬明白了张仲的意思,坦诚说道。“我不知会有人行刺,自然是临时起意。”
清澈的眼神不似作假,张仲心中一松,话语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带着质问。“沙摩兄平日皆有随从,为何那日却独自一人?”
“那日不过想找张兄一观行刑,带了人却不太妥当。”
这也能考虑到,做朋友细节做到这个程度,实在是不错了。“沙摩兄思虑细致,多谢。”
沙摩虬虚弱的笑了笑。“也正因为独自一人,才被人找到机会行刺,不是吗?”
这话说得没错,那日在城楼上的人若是蛮族,必然不顾性命以身为盾,刺杀多半得不到任何成效。
并且,沙摩虬也决然不会有按照自己想法处理的机会。“确实如此。”
“珏说那刺客为你所杀?”
“是。”
“要说来。”沙摩虬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自己的妹妹。“珏这段时日的处理还算妥当。”
张仲想了想,点了点头,沙默珏这段时间做的确实不错,让他高看。“只身入营,避免战端,有勇有谋,不愧为王女。”
沙摩虬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张兄当真如此觉得?”
对方眼中那促狭的笑意,让张仲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当真。”
果然,沙摩虬下一句便是。“不如成此执柯?”
“仲年幼,还未考虑。”
“无妨。”沙摩虬似乎并不在意张仲的拒绝,继续说道。“可以多等几年,女子二十而嫁,岂非正好?”
你是有多不待见你妹妹?
不对。
张仲心中一动,沙摩虬年纪虽然不算大,但却绝对是个聪明人,而他明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可能,却还是说了第二遍。
这不正常。
除非,他是想送客。
想明白在这一点的张仲,也不等沙摩虬回话,直接站起了身。“沙摩兄伤势未愈,仲便不打扰了。”
沙摩虬一如张仲所料,并没有留客,只是认真的说道。“救命之恩,虬必谨记于心。”
张仲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对沙摩珏没说出的话。“救命之恩确实谈不上,即便那日我不出手,你也不会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张仲不再往下说,只抱了抱拳。“沙摩兄,我等着你一骑当千的那天。”
“若与张兄并肩而战,才是荣幸。”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