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甄践前方,挡住阎罗殿门,拦下甄践的去路。
“是你!”甄践有诧异,也有明了。
这人早就引起过甄践的注意,他在阎罗殿外揭穿单轻狂代表囚魔山来旧墟的目的不单纯,也试图阻拦李御夜做情报生意,在不久之前更是指出甄践身怀地府传承。
他是季世清,现在又出现在阎罗殿门前,出现得突然,来得从容,竟是对甄践的作为早有所料般。
甄践不得不选择停下,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连逃遁也是他的意志在做支撑。他已无再战之力,若非形势严峻,他已疲软倒下了。
在他身后,其他人追击,千伊子、单轻狂、柯药,还有甄践不认识的那两个鬼修,仅存的人都在向这边靠近,韦公羽、巫陌景、于嗟也是如此,但却是在这途中出手阻拦。
无人认为他们是在相助甄践,他们没有往这方面想,只认为他们是在排除异己,解决竞争对手。
毕竟来此的鬼修从各方纷至沓来,一人便是一个立场。
“鬼兄,我并无恶意!”季世清道,他对甄践露出温和的笑容,道,“请相信我,跟我走,我为你作掩护!”
他向甄践走来,步伐很急,像是在为甄践的处境而焦虑。在临近甄践时,季世清抬起了双手,似要对甄践进行搀扶。
甄践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仅是目光随季世清的动作而动,眉头在此间皱了起来。
“有劳季兄了!”甄践缓缓点头,疲倦的笑了笑,身子摇摇晃晃开始向前倾,摇摇欲坠,仿佛完全放松,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世清眼中闪过惊喜,表情依旧是温和的,他加快一步,要将甄践搀扶起。不过当他扶住甄践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温和消失了,无影无踪。
“哼!”
在季世清搀扶之下的甄践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讥讽,于一声冷哼中,他暴起发难,这时的他确实没有什么战斗力,但他竭尽所能,将往生经魂引卷中所会所知尽数展现。
同时,他也在尝试催发致命伤,要在这一瞬间完成绝杀。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体内仅存的微弱阴冥气已不足以令致命刀伤爆发,他没能成功。在失望中,甄践没有注意到,他身上已被解开的四道致命伤口间,有丝丝黑色的死气在蔓延。
“呵!”季世清冷笑,早有防备,图穷匕见,他从容不迫,撑起防御罩,并携甄践向阎罗殿门掠去。
稍纵,他变色,他的防御罩似乎对甄践无用,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削弱,甄践的拳头直接穿透了他的防御,宛若是伸入到水幕中,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甄践也感到一阵奇异,但在这种关头他的心中不可能诞生“为什么”的想法去深究。
冷笑声转而作闷哼,季世清的腹部被甄践一拳砸中,强烈的痛感顿时令他躬成了虾米状。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将甄践放开,季世清强忍着疼痛,依旧是在向阎罗殿门移动,但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要达到阎罗殿门的那一刻,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萦绕,如阴云笼罩。
不知在何时,一块缠绕着锁链的镇魔石碑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半空中。在其上,血色的“镇”字宛若是鲜血从碑中溢出,它如一座魔山镇压而下,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惊悸。
“再快一点!”
季世清咬牙,努力化解自腹部传来的疼痛,他也是蛮拼的,强拽着甄践,仿佛只要跨过了阎罗殿门,就等于大功告成。
然而,镇魔石碑落下的速度更快,如同天外陨石坠落,裹挟着强烈到近乎不可抗的势能。
轰!
镇魔石碑不偏不倚砸在季世清和甄践中间,将他们中分,落地的瞬间,地面轰然炸开,产生凹陷,被砸出一个深坑。
能量四溢,在空气中掀起气浪。身世浮沉雨打萍,虚弱的甄践在此间只如一片飘零的落叶,随气浪的荡开而翻飞。
他远离了阎罗殿门,又飞了回去!这一刻的甄践内心是崩溃的。
在翻飞中,甄践恍惚看到季世清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他衣衫破碎,右肩如倒塌的篱墙向下瘫着,右臂已是空空如也,季世清的一只胳膊被镇魔石碑砸了个粉碎。
“单轻狂!”季世清愤怒的咆哮,他的声音被轰隆声盖过,但根据口型可以对出他的恨意和怨毒。
“我在!”单轻狂应道。
他从天而降,站在镇魔石碑上,衣衫在气浪中飘扬,猎猎作响。
于嗟、韦公羽和巫陌景三人没能将他拦住!
单轻狂居高临下,俯视季世清,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报以轻蔑和不屑,还有嘲弄。
“滚吧!”单轻狂抬腿,赐予季世清一脚,将之踢出了阎罗殿门。
单轻狂从镇魔石碑上跳了下来,缠绕在镇魔石碑上的锁链像是活的般,如一条条魔蛇缠绕在他身上,随即锁链一收,坑中的镇魔石碑被拽起,重负于单轻狂背后。
“很狂很嚣张!”甄践在翻飞中看到这一幕,于心中表示不服,却是已没有能力去打单轻狂的脸。
甄践在气浪消散的尽头跌落,他的脸先着地,擦破了些面皮,他有心阻止这一切发生,可他最后的力气都已用尽,甄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破了相。
这一刻甄践的内心从崩溃走向了绝望,那张邪魅的脸上像是刻上了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
……
阎罗殿外,天色阴沉,有云层在凝结,暗含丝丝血色。四野寂静无声,无生杀阵已消沉隐匿,可血腥气比及先前则更加浓厚了。
废墟的瓦砾间,血水成涓涓细流流动,在一些低洼处汇成血河、血泊。
残缺的尸体随处可见,或倒挂在坍塌了上半部分的石墙、石柱上,或沉浮在血河、血泊中。
就连此前多方势力所在的喘息之地,亦是如此,且伏尸连片,成死人堆。
这里被鲜血染红,一片地狱常见的光景,但却比寻常更加惨烈了些。
阎罗殿,荒废破败,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是这里唯一的完好建筑,像是一头受伤蛰伏千年的凶兽,那大开的阎罗殿门,如同是它张开的巨口,其中一片漆黑。
突然,一个狼狈的身影从这巨口中激射而出,摔在瓦砾间,接连弹起数次,方才有停止。
这是季世清,他挣扎着,带着怨毒和恨意从地上爬起。
“吼——单轻狂!”季世清断臂之痛难忍,他仰天长啸,发泄自己的情绪,长啸声回荡长空,入云霄,哀转久绝。
啸渐不闻声渐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季世清在死人堆里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那怨毒,那恨意,那愤怒便都凝固在了脸上。
“爷爷!”季世清面色转至惊恐的苍白,他心惶惶,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抱住一具老者的尸体恸哭。
“都死了,都死了!哈哈!”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至极端时响起狂笑。
死了,阎罗殿外,除刚刚从阎罗殿中出来的季世清,所有人都死了,无论他是修身境小鬼,还是阴魂境高手;无论是碰碰运气的散修,还是各方势力的代表,但凡未入阎罗殿中者,无一例外,都死了!
死人堆中,单轻狂抱着季老的尸骨,他仰天狂笑,疯一般的狂笑,却是挂着满脸的泪水,悲伤逆流成河,他笑着道:
“小丑!哈哈,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