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钢如此礼遇自己,韩布也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他端起酒杯向郑钢言道:“太师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依韩某之见,重州境内的名士大夫十之七八皆倾心朝廷、誓无他念。韩重州身边的亲信重臣蔡史、蒯虎、张梓、王丰等人便是其中的铮铮守节之士。”韩布急忙欠身一礼谢过,款款而答,“不过,恕韩某实言相告,剩下的有十之二三的重州人士遭到太师大人的宿敌——高淳的蛊惑,跑到他那一边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瞧了瞧郑钢的脸色,才又继续讲道,“虽然这批重州人士的数量不多,但其中亦不乏才识卓异之士,有些难以对付啊!”
高淳一向是郑钢的眼中之钉,当初高淳在郑钢的麾下韬光养晦,郑钢一直被他瞒过,结果放虎归山酿成大患,“哦?高淳小儿还想在重州自立门户与朝廷相抗吗?韩铁成一向量小器狭,还会容他高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培植势力?”郑钢听了,冷冷一笑,“韩君,你这话不合常理嘛!他高淳在韩铁成的百般猜忌之下,哪能放手招揽到什么人才呐?”
在韩布看来,高淳绝对是个奇才,他的魅力指数不在郑钢之下,别看他目前啥也不是,但照样可以招到卓越的人才,“太师大人不可大意啊!高淳招揽人才之道有些与众不同。他一向是以质为本而以量为末,专门挑选重州上乘的名士高人!据韩某所知,而今高淳帐下的军师周凯淳,便是他半年之前从湖北郡叠湖多次寻访恭请出山的。
高淳能请出超强谋士来,韩布也深感钦佩,其实这个周凯淳本来还算是韩铁成韩重州的亲戚呢,他年纪虽不满三十,却实乃天下奇才,谋略超凡,人称‘天龙先生’,堪称我重州第一异士啊!”韩布急道,“高淳得到此人辅佐,已是如虎添翼,便是韩重州也不得不将他召到襄阳附近的新野县,以便于监控!”
看韩布这么一说,席间的所有人都有点暗暗心惊,其中也有不少人相当不服。当听到“周凯淳”这三个字时,堂上席座之间只有两个人的表情微微有变:一个是勇进,他立刻双眉微蹙,眉宇之间隐有忧色;另一个是那黑袍青年,他那时正欲举匙舀汤,闻得“周凯淳”这个名字,手臂竟是微微一颤,那只银匙险些失手掉落在了汤钵之中。
当时的周凯淳尚未闻达于诸侯,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他,还不算是知名人物,“什么周凯淳?本座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哎!不过是一介庸儒村夫罢了!何足为患?”郑钢甚是不屑地一摇头,抱拳向勇进那边拱了一拱,“韩君,论起这天下的智谋之士,有谁能比得过勇令君吗?勇令君才是真正的神机妙算、所向无敌!不是本座夸口,便是那伊尹、姜尚重生,与他相比亦要逊色三分!呵呵,你们重州的周凯淳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本座也不必详问那周凯淳的本事,只凭高淳如今虽有周凯淳为辅却仍是龟缩重州一隅来看,他们亦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勇进在当时早已是闻名天下,人人皆知的大谋士了,勇进最擅长干的就是治国平天下的大事,“哦……勇令君乃千古一圣、海内儒宗,天下名士无不衷心景仰。那周凯淳与您相比自然是望尘莫及的了……”韩布听得郑钢这么说,急忙也转过来向坐在他上首席位的勇进深深伏身施礼,“就是韩某,远在重州僻壤,亦对勇令君的高行伟绩始终心向神往、敬慕无比啊……”
面对郑钢与韩布的当面奉承,勇进心里固然高兴,但表面上总得客气几句:“大人和韩大人实是过奖了。勇某何德何能岂敢当此谬赞?”勇进慌忙避席站了起来,恭然还礼道,“其实周凯淳这位青年俊士,勇某曾经听到南边来的一些名士大夫们谈起过。据闻他志向高远,自称‘经国之能如管仲,用兵神武似乐毅’,迥异常人。大人,以刘玄德之一世枭雄,尚且对他‘多次寻访’而屈尊敦请——此人焉可等闲视之?韩大人刚才之警告,不可不深虑而预备之。”
郑钢指着席中的一位锦衫青年对众人说:“这位是曾思进杨太尉的公子曾德权,他文思敏捷、才华横溢,两个月前就被本座辟为太师府副管事了,副管事相当于副秘书长吧,专管太师府里的杂事。”
曾德权在当时可比周凯淳有名多了,估计是因为他父亲是太尉曾思进,而周凯淳的父亲周长善只是青周山山郡丞,最多也就是个市委办公室主任级别,怎么比得上人家军委副主席?众人一听,甚是讶异:原来这锦衫青年便是曾思进太尉那个名闻遐迩的公子曾德权!传闻他心思之捷、耳目之敏、文才之妙、学问之深,于当世青年才俊之中鲜有其匹,连孔盛章大夫也称他是“贾谊再世”。贾谊是西汉初年著名的政论家和文学家。
看到郑钢将自己向众人引见,曾德权态度雍容,不卑不亢,起立微微而笑,揖礼向众人谦谢了一番,举止之间显得落落大方。他礼毕之后,便坐回席位低下了头,翻开那本《治道集》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介绍完曾德权,郑钢转过身来,又伸手一指坐在曾德权下侧的那一位黑袍青年,继续介绍道:“那位公子乃是前京兆尹、骑都尉杨飞龙大人的次子,嗯,也就是本座府中杨耀华管事的二弟——杨添宇!杨氏二公子乃是儒学世家出身,又曾担任过钱塘郡上计掾,不仅精于庶务,而且深通典章义理之学,堪称文武全才。现在,他正任本座府中的文学掾之职。”
杨添宇的名气也够响亮,因为他父亲和祖父都了不起,大哥杨耀华也早就声名在外,听得郑钢这一介绍,孙楠、樊学江、潘悦等人更是一惊:久闻杨耀华有个二弟杨添宇志大才广、刚明雄毅,当年任钱塘郡上计掾时便能以肃贪除奸为己任,一举铲除成贺、王雄等豪強奸党,实在是非凡之器、栋梁之材!数年之前,郑钢就曾三番五次派人前去征辟过他——只因他身犯风痹之疾未能应辟。不料到了今年,郑钢居然还是将他征辟入府,这也足见郑钢不达目标誓不罢手的收揽人才之道了。
杨添宇在出山前,对自己早已暗中做了很多广告宣传,好酒也怕巷子深,再好的东西不推广都没人知道。右侧长席之上,勇进、钱康面现笑容,亲切地向那黑衫青年打过了招呼。钱康还转过头来对韩布推介道:“韩大人,这位杨氏二公子乃是曾某平生所遇见的诸多青年才俊当中,最为卓异的一个……”这时,却见杨添宇带着一脸腼腆的笑容,谦恭得近乎拘谨地站起身来,向在座诸位大人环揖了一礼,然后垂眉敛目地坐了下去。
在座的人当中只有韩布对杨添宇还不太熟悉,他毕竟久在重州,对北方的人物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他一边不以为意地听着钱康对杨添宇的夸赞,一边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几番杨添宇,心底暗暗道:这小子看起来很有些木讷,哪里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就像还没有怎么开窍的“书呆子”嘛。
世界上最怕的就是把两个差不多优秀的人才放在一起对比,杨添宇和曾德权就是这种情况,杨添宇刚坐下没多久,曾德权却站了起来,将《治道集》还给了席侧的侍婢,让她奉还给了郑钢。他双眉一挺,正视着韩布,傲然说道:“曾某先前以为韩大人带来的这本《治道集》有何妙语卓见,原来不过是满篇平平之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