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分道扬镳
作者:黑衣侠      更新:2020-01-06 05:23      字数:2629

自从当上太师以后,郑钢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太师府中,郑钢径直向唐湃发问:唐湃,老夫派你探查城中情况,打听人们的所想所说,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你平日是最喜欢到越都城中各大府邸之中转悠的,你近日可曾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常的风声没有?”“这个……启禀太师,属下近日在越都城中听到了一段童谣,很是可疑。”唐湃面色一敛,显得十分紧张地说道,“这段童谣来得极其阴险毒辣,只怕会对太师大人的声望有所损坏呀!”

郑钢一听,脸上却淡淡一笑。

郑钢在用人方面非常希望让儒家士族的读书人都聚集到他的麾下,但很多士大夫对郑钢篡宋而代之的行为心中不满,不愿意为郑钢所用,而唐湃是个例外。郑钢虽然事先早就探知到了这首童谣的内容,本也无须唐湃前来举报——但是这个唐湃作为僚属能够摆脱一般名士大夫的面子观念而甘当自己的鹰犬耳目,这一份难能可贵的积极性却是不应该挫伤的。于是,郑钢笑意一收,面色一正,向唐湃放软了声气问道:“多谢董大夫的这份赤诚关切之心了,却不知这段童谣是何内容?还望董大夫明示。”

唐湃心想,这是自己一个可利用的机会,这件事情办好了,以后太师必定看重自己,于是赶紧汇报:“太师大人,此乃属下当尽之责,您太多礼了!”伏身恭声禀道,“这段童谣的内容是:‘君非君,相非相;夺主威,臣操权;曲一乱,难再调;日在下,月在上;朝纲崩,难再居……’”

郑钢听后脸色大变,这肯定不是儿童能瞎编出来的歌谣,一定是有反对势力故意编造出来抹黑自己的,他当场便要勃然发作——就在他准备拍榻而起的一刹那,他突然一眼觑到了自己腰间玉带上那块金牌当中刻着的那个“忍”字,在落日斜晖的映照下显得光芒四射,蓦然似有一盆冰水迎头泼下,他那满腔激愤躁动之念一下如被尽行冻结于胸,再也溢之不出了。

这个“忍”字是勇进所书,当年在与王腾集团的作战过程中,刚开始时战况极不顺利,好多次几乎要被王腾打败,尤其是在江淮与王腾对峙到最艰难、最紧要的关头时,勇进从后方越都里亲笔写在帛幅之上,派钱康以八百里加急快骑连夜送到他中军大营的。在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里,他就是凭着勇进赠送的这个“忍”字,咬紧牙关坚持到了最后的彻底胜利。所以,班师回朝之后,他让宫廷里的名匠将勇令君亲写的这个“忍”字刻在了自己束腰玉带的金牌之上,时时刻刻用它来警醒自己要“操一心以防患之勃兴,坚百忍以图功之终成”。

然而如今的勇进明显不站在自己的一边,他始终心向吴越天子,反对自己取宋而自代,不愿意为郑钢的的私人利益服务,今天郑钢瞧着这个金灿灿的“忍”字,心中却是无限的感伤与悲凉。勇进啊勇进!老夫此刻多么希望你人能够站在身边,为老夫现在将要面临的这一轮又一轮的明攻暗算,像往常一样用那娓娓平和的语言、缜密精到的心思、温润如玉的态度,给我不厌其烦地出谋划策啊!

郑钢虽然对勇进的内心想法一清二楚,但他终不能放弃自己的雄图伟业而不顾,可是勇进现在却在哪里呢?为什么自从今年老夫当上太师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大变了呢?你是冲淡谦和之人,绝不会是认为我太师府侵夺了你中书省的权力而心生暗忌的,难道你也和那孔盛章一样是愚忠于帝室的人?你那么聪敏,那么睿智,那么通达时务,为什么偏偏就看不清这天下大势呢?冥冥天命早已抛弃了帝室——你却为何那么固执地要一心一意中兴帝室呢?

毕竟勇进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勇进在江淮之战击败王腾的过程中居功甚伟,为他统一北方呕心沥血,倾注了大量精力,但现在勇进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想到这里郑钢猛一咬牙,将自己心头翻翻滚滚的各种浮思杂念拼命压抑了下去,然后脸上装得一片平静、无波无动,缓缓开口了:“董大夫,本座真是谢谢您了。只是这件事还要拜托您多费一下心思,将散布这段童谣的阴险之徒给本座挖出来。”

唐湃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小人,只要自己能往上爬,什么坏事他都干得出,“太师如此信任在下,在下纵是肝脑涂地,也要拼死为太师肃清这些阴险之徒!”唐湃一听,心底顿时暗暗大喜,以为自己今天得到了郑钢的特别宠信,嘴巴立刻便像抹了蜜似的把逢迎奉承之词全盘托出。

郑钢的目光转向了杨耀华,灼灼逼人地正视着他:“杨管事,本座密令从冀北、青州、幽州三州各郡县官仓之中调来的三百万石粮食现已运送到哪里了?”杨耀华平时就负责太师府的这些杂务,各种人事、粮草、将令、调动、文书等都由他的秘书处统一协调安排,听郑钢如此一问,杨耀华赶紧回答:“启禀太师大人,从冀北来的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昨天已经运过了黄河,从幽州、青州来的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昨天已经运抵了临安郡。”杨耀华显得十分谦恭小心地答道,“用不了四天时间,这全部的粮食都会运到越都了。”

说着说着杨耀华的面色有点难看,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只是……只是前几日度支尚书吴文宣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事儿的风声,竟找到属下,要求从这三百万石粮食当中提取一百万石去赈济并州、越州的灾民。”“吴文宣?吴文宣竟敢来插手我太师府的事儿?”郑仁在一旁愤愤地说道,“他不知道这是太师特意拨给朝廷八十万大军的秘密军粮吗?”“吴越尚书当然不知道。大人是下的密令去调运的。”杨耀华仍是语气绵绵地说道。

樊学江一向是个马屁精,他最擅长的就是揣摩郑钢的心思,溜须拍马,迎合郑钢的喜好,因此也大有获利,“这事儿一定是勇令君让他办的,不然他没这个胆子敢过问太师府里的事儿。”樊学江在一旁突然阴恻恻地插了一句。他对勇进是颇有意见的。

樊学江平时深得郑钢的信任,原因也就在于他事事顺着郑钢的心意,无论郑钢让他干啥,他都没有二话。本来一个月前大人是想将他提拔起来担任尚书仆射的,结果被勇令君一句“樊君虚多实少,尚须历练”的评语便把他摆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所以,他对勇进的态度一直都有着几分不阴不阳,只是惧于郑钢对勇进的特殊宠信,他才不敢轻易冒犯勇进的。这段日子里,他发觉郑钢与勇进之间的关系隐隐有变,今天便借着这个机会投石问路一下。

樊学江的这一切表现和用心,其实都被杨耀华瞧得清清楚楚。杨耀华此刻自然是以明哲保身为上策,既不接他这句插话,也不刻意添油加醋,他相信,以郑钢之英明睿智,一切会自有明断的。“并州、越州的灾民是不能不赈济的。就拨给并州二十万石粮食、越州五十万石粮食吧!杨管事,你代本座明天去中书省和勇令君交涉一下。就说这是本座的决定。”郑钢沉吟了片刻,徐徐说道,“今后,太师府里有什么事儿,该和中书省协商的,还是要注意去协商的。杨管事,本座相信你会把握好分寸和时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