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极度自恋中的庄其锋很快就见到了正蹲在几具尸体中间的肖三德。曲长财挥手让跟着的士兵隐藏到路基下,然后和庄其锋一起走了过去。
尸体很零乱地摆放着,共有七具。
“这七具尸体应该是两拨人,五个穿蓝灰色军服的从胸标上看是二十九军的,两个穿黄绿色军服的应该是中央军的,但胸标和臂章都摘掉了,身上也没有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顿了一下后,肖三德继续介绍,“从尸体倒地的方向和身上致命的伤口来看,我推测情况应该是:这两个中央军走在路中间,这几个二十九军的从路的两边扑了上来,走在前面的这个中央军发现有情况,迅速开了两枪,就是我们一开始听到的那两声枪响,这两枪击中了这两个人,但他来不及转身就被第三个二十九军士兵从背后用刺刀杀死。”
“嗯,有道理,那这个呢?”曲长财指向第二个中央军死者。
“从几具尸体相互位置来看,他是拉响了手榴弹——也就是我们听到的那声爆炸声,和抱住他的第四、第五两个二十九军士兵同归于尽。因为距离太近,刚才说的第三个二十九军士兵也被手榴弹片击中头部而死。”
“两拨人全都死在这里了么?”庄其锋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恐怕不是,我的人看见有人沿着路向那个方向跑了。”肖三德苦笑了一下,“但即使有剩下的也不会太多。我们看了一下附近庄稼倒伏的情况,埋伏偷袭的这一方不会超过十个人。这儿已经死了五个,最多还应该剩下有五个人追过去了。”
“那被追的一方还有几个人?”庄其锋接着问。
“袭击发生后,面对不超过五个人的追击,只顾埋头跑路,到现在还没听到枪响,人数一定比五个人少。我判断被偷袭的中央军也是一前一后分成两拨走,前面这拨死掉的是两个人,后面这拨正被人追的也可能是两个人,最多三个。”一番分析判断下来,肖三德觉得自己很出彩儿,不免得意洋洋的看向曲长财。至于庄其锋,肖三德认为他此刻应该跑到路边去大吐特吐才对。
庄其锋急忙跳出来“掌控”大局:“既然前面的不是日本鬼子,人数加起来也只有七、八个,我们就应该继续向前走。我们今夜必须穿过铁路,还要在天亮前离开铁路足够远的距离,时间不多了,冒点险也是必要的。”
“嗯,那就发信号让后面的车队跟上来。”曲长财很给面子的附和着,接着又转过头对肖三德说:“尸体上的枪都让你们拿走了?”
“老曲你放心,知道你缺枪。我先收着,等你的人一上来就都给你。”
“那财物呢?尸体身上有没有留下财物?”
“哎——,我说老曲你还想全吃全占……”肖三德不满意地叫了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曲长财挥手打断了肖三德,“不为了武器弹药,不为了财物,那帮子二十九军的偷袭中央军的干什么?”
“这关我们鸟事,赶紧赶路是正经。”肖三德有点儿不耐烦。
曲长财不理他,继续分说:“近十个人埋伏在路的两边偷袭两个人,只要趴在地上一顿乱枪就完事了,为什么他们要从路边扑出来,还为此给了对方同归于尽的机会?”
“因为他们要捉活的。”曲长财一字一句地给出答案,接着又指向那个引爆手榴弹的中央军士兵,“看他的手,细皮嫩肉的,平常就不摸枪;中士军衔却穿着一双新皮鞋;再看他这瘦瘦的小身板儿,这就是个学生兵。老肖,咱们十三军什么地方能找到这样的兵?”
“……军部师部里面。”肖三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他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一边拼命要捉活的,另一边宁可拉响手榴弹也不做俘虏,为什么?”曲长财循循善诱,象比利时大侦探波洛一样层层剥开案情。
“……军事机密。”肖三德回答得更艰难了,他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在曲长财面前丢了个大脸。
“把这几个穿二十九军军服的裤子脱下来看看。”庄其锋终于跟上了曲长财的节奏并且反超。军事嘛咱虽然没经验,但就论逻辑推理的话,哥甩你们十条街。
肖三德反应也不慢,立刻拔出刺刀走上前去。
嘶——,众人一齐吸了口气,月光照着的正是在中国人看来异常怪异且丑陋的兜裆布!——是鬼子!
这就都搞清楚了:中方的保定防线崩溃后,秩序大乱,几个指挥部的机要人员在没有足够护卫的情况下仓惶逃命,被小股化妆日军盯上后意欲活捉。于是一场埋伏袭击后,走在前面的两人遇难,后面的则幸运地落在了伏击圈外,转身逃走。
问题又来了:是施以援手呢?还是不管不顾先自己逃脱险境要紧?这么棘手担责任的选择当然要由长官来做。
庄其锋正在一旁感慨在网文中看到过的小股鬼子化妆成中国军人,在我军防线背后制造混乱的情节,不想穿越后立马就碰上了。他忽然发现曲、肖二人都不说话直钩钩地看着自己,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在等自己下命令,不禁心中大骂,——这时候想起我了,妮玛我要是说先救了人再走,你们一定还有一大堆的理由推托,一个个早有主意了,却把我推出来担责任。不过这是庄其锋不多的能体现存在感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想了一下,庄其锋提出一个“和稀泥”的方案:“车队继续向前,他们要是一直沿着路跑,我们碰上了就救一下,要是他们离开了这条路……”他摊开手表示无奈。
“是。”两个人第一次以接受命令的方式回答,这就把责任坐实到庄其锋的头上了。
“还是我们五个走在前面。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附近要是有鬼子,早就惊动了。让车队不用再一步三看的,只管埋头跟上。”肖三德说完,也不待答复,手一挥,带上他的人就大步向前走了。
“前面的鬼子可能有五个之多,这样吧,我带辎重连的这五个人跟紧老肖,到时候帮得上忙。”庄其锋说道。
“嗯,我留下带车队。”曲长财也不拖泥带水,回头看了看朦胧夜色中越走越近的车队,接着说:“我让宝钱他们先处理一下尸体,然后也去追你。老肖把刚才那几条枪留下了,车队不会有事儿。”
庄其锋气喘吁吁的率队跑了二里地后,老远见到叶江在向自己打手势,意识到敌情就在左近,连忙示意大家放轻脚步,下了路基,沿着田埂走了过去。
叶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在前面带路,大家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一头钻进青纱帐里。走了大约五十步远,看看到了青纱帐边缘,就看见了张有田正趴在地上举枪瞄准。庄其锋透过庄稼能看到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远处靠边的位置依稀码放着的是砖垛,砖垛旁边有几座建筑,应该就是烧砖的窑了。在空地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大坑,估计离自己快有二百米远,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叶江示意大家蹲了下来,对着庄其锋的耳朵小声介绍着:“要救的人应该就在坑里,不清楚有几个人。鬼子一共发现了四个,两个在我们正前方,大坑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肖哥担心坑的背后还有一个鬼子,已经绕过去了,刘皮匠和王沂生也摸到两边那两个鬼子身后了。”
“好,大家准备好了就一齐开枪。”庄其锋边说边掏出了自己的配枪,一只崭新的勃朗宁手枪,好吧,我们得承认庄少爷从来都是只选帅的,不选对的。
“不要啊!长官,这黑灯瞎火的,距离又远,没准头的。再说,我们一露头就得被坑里的人当成鬼子。”叶江急忙说道。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庄其锋被一个小兵否定后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急,这鬼子也不打枪,就在地上一点点往前爬,明显是要抓活的。我们也跟在鬼子身后悄悄爬过去。鬼子早晚得站起来往前冲,机会就来了。”叶江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长官和辎重连的弟兄们就埋伏在这儿,千万不要开枪,专等到我们和鬼子拼上刺刀了,才冲出去帮忙。”说完就和张有田一前一后爬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庄其锋就觉得自己很渣啊。这几天被肖三德这个上士安排来安排去的就已经让他很有挫败感了,结果刚才又让肖三德手下的兵蛋子给命令了。庄其锋不停地腹诽着: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肖三德一伙人都妮玛一个德行,肯定在警卫营里都是人嫌狗不理的,这才给踢出来走这一趟啊。
庄其锋紧接着又想起了那句著名的“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心情又好了起来,哥跟一帮子枪林弹雨里打滚的老兵油子叫什么劲啊?哥现在是什么?哥现在是一枚从少校营长做起的富二代哎!手下有连长,有排长,有班长的噢!
哥的优势在于历史发展的脉络“全明白”啊。那个什么“当不好班长就当不好将军”云云的,就是一句屁话!哥从今天开始就要完美演绎一把“从营长到将军”!再一想到某震古烁今的军事统帅不光没受过军事教育,更加连枪都没打过几次,庄其锋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呃,只是为什么嘴里会又干又苦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