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杀回来后该如何自处？

这一句话惊得两人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春老板不自然地笑着说：“世坤这一回去定然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再给日本人效力了。长官尽管放心。”

“不然，不然，到时候刀架在脖子上，不由得你不做啊！”庄其锋笑咪咪地。

“长官到底……是什么意思？”刘世坤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在两位情比金坚的份上，我就给两位交个底吧。”庄其锋不紧不慢地又把两人请回了屋里，还关上了房门，这才接着说道：“这个警察局长还是要继续做地，只不过要这样……这样……这样……”

送走了刘世坤两口子，庄其锋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陈本初了，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算了，回头再八卦陈老师和春老板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吧。眼下还得去盯一下把武器弹药装车的事，将来拉队伍可就全指望它了。

夜幕终于降临，已经忙了一个夜晚加一个白天的庄其锋正想找个地方咪一小会儿，却又苦命地被一群叽叽喳喳的——不，不是鸭子！事实上他们是比鸭子还要吵的学生，给团团围住了。看着这些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强壮有瘦弱，年纪从十五六到二十一二的学生们，庄其锋头大如斗，不禁以手抚额痛苦地说道：“老戴，你这是在搞什么？”

戴之方可完全体会不到庄其锋的痛苦，事实上他现在正爽得云里雾里的。自从成功考入燕京大学后，戴之方一直就是唐县中学的传奇人物，是学弟学妹们的偶像。今天这个偶像上街搜罗西药被发现后，刷地就传开了。本来小心翼翼躲在家里的学生们立刻胆子就大了起来，出门一看戴之方穿着军服，挂着驳壳枪，哇！真是帅呆了。这戴之方也正是年轻好胜的岁数，见学弟学妹们围了过来，哪有不卖弄一下的道理，当即就把夜袭县城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顺带突出了自己在其中发挥的重大作用，听得一众学弟学妹们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回头一看安民告示上落款还有陈本初老师的名字，这就爆发了要求参军打鬼子的热潮。

“同学们要求抗日的热情我理解，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打鬼子的。”庄其锋并不想把这些学生一股脑的都收下，他们还完全想象不到敌后反扫荡的残酷。历史上，青年学生到了抗日根据地后，大部分被分配到后勤机关地方政府等非战斗部队，这对他们是一种保护，但是几十次上百次大大小小的反扫荡下来，又怎么能够保证万无一失呢？事实上各主要敌后根据地都有机关后勤等非战斗部队遭遇鬼子大部队而损失惨重的记载。

“打鬼子不是写写画画就可以的，是要面对面和鬼子拼刺刀的……”庄其锋打算先吓唬吓唬他们，如果能直接吓唬跑了，那就最好了。

“这样吧，十八岁以下的不要，因为那还是个孩子；身体弱的不要，标准是每天走四十里地，要能连走五天；结了婚的不要（要知道这个年代普遍早婚啊）；女人不要。”

“长官歧视女人！”一个女生抗议道。

“这不是歧视女人，这是在保护女人。就好比是你在路上遇上了强盗，你一定会把自己的小妹妹护在身后。”庄其锋的话赢得了一众男生的点头。

“不是还有句话叫‘抗日不分先后’嘛，所以大家也没必要非得今天就要参加队伍。鬼子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赶出中国的，同学们完全可以过一段时间等长大了或把身体锻炼好了再去找我们嘛！”

“好了，老戴你按照我说的标准把人分一下，够标准的明天一早到北城门楼上集合。”庄其锋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先开溜了——哥我先得睡会儿，今天晚上是要很忙的！

凌晨三点，正是最黑的时候。唐县城墙靠东面的部分，一小队巡逻的东北军士兵刚刚过去，一条绳索甩了上来牢牢地套住了城墙垛口，几道黑影爬了上来，接着又翻到城外消失在夜色中。城里附近的一座民居的房顶上，庄其锋撇了撇嘴，对身后的肖三德说：“啧啧，瞧这身手！一个个脑满肠肥的，也就只能干个警察了。”

肖三德心说你的身手还不如那些伪警察呢，偏又好逞能，于是开口劝道：“我说长官，你还是和姜营长他们一起走吧，县城交给我不会出岔子的。”

“哎我说你老肖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这事你叨咕多少遍了。”

“还不是怕鬼子来了你这大少爷又跑不动，到时我还得背着你跑。”

“放心啦，没听说过‘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么？告诉你，让小鬼子天天在屁股后头撵着，不出一年，我就能参加奥运会去。”

“没听说过……奥啥会？”

“哎，说了你也不懂，走着，咱们去南门送送老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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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望都火车站的站长室里。

鬼子黑木中队长吃惊地看着面前这几个狼狈不堪的伪警察，刘世坤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诉苦”。这家伙身上泥泥水水的仿佛在坑里打了个滚儿，裤子上撕得一条一条的，上衣外套也不见了，后背上还有七八道鞭痕，脸上也淤青了一大块。如果庄其锋在场的话，也不得不佩服刘某人的表演很“敬业”，顺便再脑补一下春老板“家暴”的情景。

“八格！”当听到一十三名“帝国忠勇的士兵为天皇捐躯”后，黑木暴怒地抬手就要狠狠地给刘世坤一个耳光，却又生生地忍住了，想想这个姓刘的对帝国还是忠心的，将来还用得着他，何况还是自己下令收缴了警察们的枪栓。

“陈本初良心大大地坏了……”刘世坤愤怒地“控诉”，心里大呼侥幸，要不是主动来这一趟，还不知道日本人会怎么处理自己呢。

“占了县城的，是什么的干活？有多少人？”黑木问道。

刘世坤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正是戴之方写的那张安民告示。这个小鬼子黑木在日本还算是个有身份的人，“家学渊源”，自小就对中华文化非常的喜好，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和陈本初相谈甚欢的原因。他接过来一看，正文能看明白个七七八八，落款却看得明明白白。嘶——军部警卫营！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十三军是何等样的部队，但他知道军部警卫营通常是支那军中有战斗力的部队，编制大约有四五百人的样子，野战中自己的一个中队倒是完全不惧，但要是攻城的话……。

想到这的黑木还是决定向上级请求战术指导——这丢掉一个班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呢，可别再唐县拿不下来，望都的铁路又出了问题，那自己只有“剖腹谢罪”了。

保定城里的14师团部作战室里。

师团长土肥原从一清早开始就站在地图旁边不动，作战参谋们根据这几天华北派遣军的敌情通报正一一地在地图上做出标示。眼看着一个个本已经占领了的县城又一个个的被参谋去掉红旗换成了代表敌方的蓝旗，先是涞源，接着是广灵，然后是灵丘、蔚县、浑源、阳原……，而占据这些县城的都是支那新出现的番号——第八路军。虽然参谋本部下发的敌情简报上认为这支部队人数少且武器装备低劣，不足为虑，但从十天前发生在平型关的战斗来看，这支部队行动诡异，攻击大胆坚决，战斗结束后又倏忽不见，消失在太行山北麓的莽莽群山中。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啊！”

土肥原正喃喃自语道，却被一个走进作战室的参谋打断：“报告，师团长阁下，望都县的黑木中队长电话报告，前天夜里唐县遭到偷袭，守军全部玉碎，偷袭者是支那十三军军部警卫营。”

纳尼？土肥原一把抢过电话记录。唐县被偷袭还不能让他如此吃惊，因为这几天丢失的县城实在太多了。让他吃惊的是偷袭者的番号，怎么会是十三军呢，而且还是军部直属的警卫营？敌情简报上不是说十三军这会儿正在同蒲线南段修整么？难道他们翻越了太行山要截断平汉铁路么？

仔细想了想，土肥原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大部队徒步翻越太行山会损失大量的重武器，后勤也会断绝，这样的部队是没有能力在平原上与帝国军队对抗的，应该是小股部队所为。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唐县离铁路线太近。那么要不要针对支那的小股游击军来一次联合清剿呢？唉，只怕参谋本部的那帮年轻的参谋们知道了又要嘲笑我胆小了！

“阁下……，师团长阁下……”那名参谋等了半天不见土肥原的动静，忍不住小声提醒：“黑木中队长还在等待作战命令。”

“嗯？”土肥原醒了过来，“命令，任命黑木中队长为唐县守备队长，望都车站另外安排别的部队守备，再给他临时加强两个小队，去讨伐唐县的支那军；告诉黑木中队长拿下唐县后不要轻举妄动，师团正在计划对支那游击军的统一清剿；命令定县、完县、曲阳等地的守备队加强警戒。”

“嗨！”参谋飞快地记录完命令，出门传达去了。

等到黑木乱纷纷地交接了防务，集齐了队伍，分坐十几辆大卡车向唐县进发时，已经是这天的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