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山顶一看,王沂生竟然也在这里。“曲连长让我负责这里的指挥。”面对着庄其锋诧异的目光,他解释道。
我日!这帮混蛋毫不遮掩地藐视我的军事水平啊,还“美其名曰”让我来指挥,其实就是找了个凉快地方让我待着啊!
当然,穿越客的内心历来是强大无匹的,庄其锋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来日方长”的信念外,他的道德价值观也不允许他拿士兵的生命来给自己“交学费”,没经验那就老老实实地学呗。他平静地冲王沂生点点头:“嗯,你接着忙吧。”说完就拿起望远镜观察四周环境。
这座山位于主阵地的右后侧,离预计要伏击鬼子的地点直线距离有四百米,和曲长财等人驻守的主阵地形成了一个夹角。山的高程也要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整个即将发生战斗的区域一览无余。“真是个适合战地记者的好地方啊!”庄其锋如此自嘲着。
“营长,曲连长那边打来信号,说是发现了鬼子!”王沂生急促的话语声从背后传来,“那边已经挖好了一个掩体,请营长过去吧。”
急什么嘛?就是真的开打了,这么远的距离上步枪的命中率也很低,除非对方有炮,所以安全得很,不过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他乖乖地跟着来到位于山脊上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石头后面的土给挖开了一大块,人趴在里面还挺舒服,转头一看,一帮子士兵还在拼命地挖工事,忙问道:“来不来得及?”
“不急,曲连长交待过了,这次他们就是来练手的。之前不舍得弹药,这帮人还一发实弹都没打过呢!待会儿只要能打响就算合格了。”
我倒!这标准太低了吧!网上的抗日文可都是一个特种兵旬月之间就能拉起上千的人马,缴获了鬼子的武器发下去,转眼间就能把鬼子打得尸横遍野。难道是因为我太挫了?
“他们……会不会打到自己人头上?”庄其锋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不会吧……瞧他们做工事还有组装器械都满象那么回事儿的……”王沂生回答的语气貌似很弱啊。
老曲,还有老肖,我谢谢你们把我安排到这儿来,被自己手下的兵给一炮打死绝对够奇葩的了。行了,不说怪话了,我还是用心观察战斗吧。
很快,一列长长的队伍钻出了群山的遮挡,进入到庄其锋的望远镜中,走在前面的是穿着黑色制服的伪警察,大约五十个人,相隔了二十米远跟在后面的是土黄色军装的鬼子队伍,大致分成了两段,应该对应的是两个小队。再看曲长财他们,约莫一半人在阵地上埋伏,另一半人趴在阵地后面百米开外,大概是打着轮番上阵的主意。
走在最前面的伪警察们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不知怎么回事,继续往前走,行军队形就变得有点乱。“怎么回事?”庄其锋问身旁的王沂生。
“肖哥让人在路上横着挖了一条浅沟,沟里埋上竹签,上面盖上一层席子,再来一层浮土。倒不指着它能伤多少鬼子,主要还是能让敌人的队形变密集,方便我们射击。”王沂生解说得很详细。
“这办法不错!”庄其锋赞了一句,转而又想起历史资料里记载了八路军挖断公路防止鬼子卡车快速运兵的办法,不禁打了个寒战,心说幸亏鬼子这次是步行进山,要是坐卡车来,岂不是几个小时就能杀到南营镇了。不行,得布置一下挖断公路的事,要紧,要紧!想到这儿的庄其锋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个铅笔头,很认真地记了下来。
望远镜里的伪警察们乱了一会就开始离开公路打算绕行,可这么一耽搁,鬼子队伍就从后面赶了上来,走在前面的鬼子停下了脚步,后面的鬼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仍旧往前走,队伍很快变得密集起来。
埋伏在山坡上的肖三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胳膊一碰旁边的轻机枪射手,口中低喝:“打!”
那名轻机枪射手之前也没上过战场,可是没办法啊,一群傻辎重兵里就那么几个看着还算机灵,于是就赶鸭子上架给新提拔上来了。自从鬼子进入视线后,他就心嘭嘭跳,手心出汗外加口干舌燥,手指头在扳机上是摸了又摸,一听肖三德说“打”,手指狠狠地一勾,一串火舌就喷撒出去。
枪声就是命令,埋伏在山坡上的一连一排五十几个士兵纷纷扣动扳机,一片密集的枪声后过后紧跟着的是哗啦啦的拉枪栓的声音,再接着就又是一阵枪声。如此这般打了三阵排枪后,士兵们按照战前安排好的命令,纷纷把枪往怀里一抱,把身体缩成一团,躲在掩体里一动不动了。这时候轻机枪手也打完了一个弹夹,跟着肖三德换了一个掩体躲了起来。
鬼子兵的反应很快,从第一声枪响开始算起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反击的子弹就在警卫营士兵的头顶上嗖嗖地乱飞。紧接着,掷弹筒也开始试射。再看这时候的警卫营士兵们一个个脸色惨白,身体发抖,趴在掩体里一动都不敢动。这时候要是再有一颗大口径炮弹落下来,带起几具尸体什么的,十有八九整个部队瞬间就要崩溃。
很快就有了伤亡,一颗掷弹筒发射出的榴弹落在了伏击阵地上,虽然没直接落在工事里,但四处横飞的弹片还是击中了一个只顾把脑袋藏好,却把屁股撅得高高的士兵,这个倒霉鬼立刻发出了凄惨至极的叫声。
“啊——,我中弹了——,救我啊——”
对于新兵来说,这凄厉的哭喊声相比头顶“啾啾”而过的子弹带给他们更大的心理压力(有八路军老战士回忆说,在部队的时候专门强调过受伤以后不能大喊大叫,因为那会严重影响部队的士气),一些士兵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军官的影子,盯紧了别人的动向。这时候要是有人带头向后跑,尤其是军官带头跑,整个队伍就会一哄而散。一只部队只要向后跑上那么一次,整只部队的魂就没了,以后就会次次逃跑。比方说二十九军,一开始还能和鬼子打得难分难解,到了后面就一溃千里,不堪再用。
幸亏还有几个压阵脚的人,肖三德、叶江、张有田还有曲长财,甚至范俊凯也跑上来帮忙,纷纷吆喝道:
“趴好别动,越乱动死得越快!”
“都别动,谁动老子打死谁!”
“不要怕,子弹飞得高高的,打不着人的!”
“你,说的就是你,戴着钢盔你还捂什么脑袋!”
“你个怂货,子弹还没打着你呢,你个大老爷们在那又喊又叫的,丢不丢人!”
渐渐的,鬼子发现坡顶上不再打枪后也停止了射击,士兵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赵宝钱不愧曲长财提他做副手,率先缓过劲儿来,大着胆子抬头向外看了一眼,顿时就高兴了:
“哎——,打死有六七个鬼子呀!连长,晚饭给加只鸡腿吧!”
曲长财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活跃气氛,笑骂道:“想得美!等把眼前的鬼子都干掉,晚上就给你加个日本娘们!”
立马引起一阵哄笑,几个胆子大的也抬起头来向外看,曲长财看在眼里,都一一记在心上,嗯,这几个都是好苗子啊!
话说另一边的黑木中队长受到突然袭击,不怒反喜,他今天来的一路上都还在担心警卫营会不会躲起来不见踪影呢。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十几个鬼子兵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猫着腰端着枪,跨过公路向坡顶运动,还有几个鬼子也跃上公路,把躺在地上的尸体向路边拖去,就在这时,王沂生指挥的重机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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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赵宝钱排的一众新兵们顶着嗖嗖的子弹声锻炼胆气的时候,庄其锋则在远处山顶上从从容容地观看着战斗过程,四百多米的距离对于这样一个规模的战斗来说有点远了,远得让他觉得不真实,当然就更谈不上紧张了。
他借着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到:当第一阵排枪响起时,鬼子兵措手不及,队形又密集,当即倒下了好几个人;但当第二阵排枪响起的时候,绝大部分鬼子兵都已经跳下公路了,这个时候伪警察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机灵点的跟着鬼子就跳下公路,脑子慢一点的直接就趴在了公路上,更奇葩的是还有好几个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跳下了公路,待到第三阵排枪从背后响起时,又急急忙忙爬出来跑到对面,惹得庄其锋差点“笑场”;这个时候的鬼子兵们已经各找掩护趴下了,第一波反击随之来到。嗯,抗战初期的鬼子精锐师团果然训练有素。
接下来清点一下战果:公路上一共躺了五个,其中一个还在动,不过不要紧,他看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就是第一轮排枪的成绩了;路边上趟了两个,这应该是第二轮排枪的成绩;再然后就没有了。
一连一排算他五十杆枪吧,每枪三发子弹就是150发子弹,算下来平均21颗子弹消灭一个鬼子,如果算上那挺轻机枪的一个弹夹20发子弹,那就是接近25颗子弹打死一个鬼子了。
(作者注:这个成绩其实还算不错,据说著名的雁宿崖和黄土岭两役,就是击毙“名将之花”阿部规秀的那次,八路军出动五个团加一个支队上万人歼灭约1500鬼子,战后统计其中三个团和一个支队的子弹消耗共计9万9千多,合66发子弹消灭一个鬼子,还不包括手榴弹和炮弹。——以上内容来自网文,未核实原始资料)
庄其锋在小本子上做完了“数据分析”,叹了口气,现在体会到了为啥八路军要打完三枪就发起冲锋,——大部分战果来自第一轮射击,少部分来自第二轮,第三轮战果为零,接下去再打四、五、六轮的话,因为鬼子这时候已经卧倒了,估计战果也不会乐观。考虑到八路军的枪械质量比起警卫营还要差得远,说句不客气的话,冲下去拼刺刀和趴在战壕里对射,哪一个伤亡更大还不一定呢!
“尽量用子弹消灭敌人”,这句话在网文里火的一塌糊涂啊,某著名小说为了弘扬这一观念还专门构思了一个反面人物,顺带小小地黑了一把“政委”这个形象。嗯,估计这也是在海湾战争后才有的想法,在这之前连最“珍惜”士兵生命的美帝都不这么干,要不然也不会在抗美援朝时驱赶士兵一次次地对志愿军阵地发起冲锋。当然美帝那时候想干也干不了,没见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忙乎半天,山头上已经削平了,我志愿军仍在战斗。
庄其锋收起心思,合上小本子,开始奇怪为什么开打半天了,这边的重机枪还不曾响起,于是决定走过去看看。到了那边,就见一个粗壮的汉子正握着机枪手柄瞄向公路,王沂生站在旁边,口中说道:“稳住……稳住……准备好……打!”
此时正值十几个鬼子站在了公路上面,一片弹雨就泼洒过去,惊得鬼子们兔子一样立刻缩了回去,只是公路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不赖啊!兄弟。”王沂生高兴地拍重机枪手老牛的肩膀。
“那是!”老牛人也很牛气,“兄弟我好歹也是玩了两年多的轻机枪,不过这大家伙还真是抖得厉害,没点经验还真是握不住它。”
话音刚落,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就响了起来,子弹噗噗地打在掩体上,但这个距离对于轻机枪来说就有点远了,子弹发漂,散布范围很广,威胁不大。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打吧,打完一根弹链就换别人,大家都练练手。别忘了,专打鬼子,伪警察先放放。”王沂生交待了一句,转身过来拉起庄其锋就走,嘴里还说着:“营长,鬼子马上就要往这边打掷弹筒了,快找地方躲躲。”
“掷弹筒能打这么远?”庄其锋有点不敢相信。
“谁知道呢,按说最多五百米。有的时候也能打个六七百米,但就没什么准头了。”王沂生解释了一句。
“还是的,你也说没什么准头了,也就是说,鬼子对着重机枪打,正好打到我那边的掩体里去。”
“哎呦喂,我的营长大人,您行行好,要是有什么闪失,肖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不等他说完,一颗炸弹就落在了阵地前方,看着还有个几十米的距离,接着又是几颗炸弹,都未能打到山顶。王沂生一看,也就放心不再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