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把珍儿的红盖头挑开。
珍儿脸上没有表情,她一直把柱子当做自己的弟弟,如今弟弟却突然变成了丈夫。
无奈。
迷茫。
她甚至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面对。
但她对柱子是感激的。
她闭上眼。
珍儿说:“柱子,苦了你了。”
柱子说:“嫂,俺不苦。俺娶你,不是为了让你给俺暖被窝生娃子,只是希望能让缒子哥跟栓子哥走的安稳。你对俺好,俺都记得那,凭这个,俺也要照顾你。”
柱子话说的诚恳,不带丝毫虚伪的成分。
珍儿心感到温暖,眼眶湿润。
柱子把被子铺开,自己则睡在地上。
柱子说“嫂,你以后睡床上,俺睡地上就成。”
柱子打一开始就没打算碰珍儿,她是自己的嫂子,他柱子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
珍儿心疼的看着柱子,说:“哪能让你天天睡地上,地上冷,炕不小,俺往里面睡睡就行。”
柱子说:“你怀着娃儿,俺睡觉不老实,怕弄伤了你,反正俺皮糙肉厚,冻不着。”
说完,柱子便熄了灯转身睡去。
听着地上均匀的呼吸声,珍儿心里感到安稳。
柱子娶她,是她的福气。
她心里感激。
也替栓子跟栓子留在自己肚子里的娃感谢他。
第二天鸡刚叫,柱子便起了床。
他给珍儿下了一碗面条后,自己赶往工地。
程河清本来是给他放了一天假,不让他来,让他好好照顾珍儿。
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路修到了最险峻的鬼匣子谷,里面乱石遍地,如果没有爆破的人,路根本修不下去。
这条路是整个村的希望,早一天通,村里的人就早一天致富。
柱子穷了一辈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贫富都一样过日子。
但现在多了个珍儿,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个娃。
他可以吃苦,但不想让珍儿跟娃儿吃苦。
他忘不了珍儿对自己的好,他柱子是个重情义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程河清看到柱子的身影,赶紧上前。
程河清说:“柱子,你咋来了。”
柱子挠挠头说:“今天要炸山,俺就来了,俺不能一直待在家,多干一天,就多一天的工钱。”
程河清说:“工钱俺晚上掏钱给你贴上,你跟珍儿刚成婚,回去好好陪着她。”
柱子说:“你帮了俺这么多忙,俺咋能还让你掏钱,俺柱子有手有脚,自己能挣。”
程河清说:“听话,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明天来,俺绝不拦着。”
柱子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会让程河清赶自己走。
柱子说:“河清哥,俺来都来了,这条路是全村人的希望,不能因为俺就耽误,况且……况且俺也想挣钱,俺想让珍儿嫂过上好日子。”
说完,柱子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望着程河清。
柱子说:“河清哥,你不会也信了珍儿嫂克夫吧?”
程河清一愣。
柱子憨厚,可不傻,看出了程河清的心事。
虽然他也不信珍儿克夫,可鬼匣子谷是这路上最后一道坎,也是最艰险的一道坎,旁边的是悬崖,那边又都是乱石,万一出点啥事儿,连躲都没地方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是柱子再出点啥事儿,珍儿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河清说:“俺哪能,俺咋会信那些,俺是看你昨晚刚跟珍儿成婚,今天得陪陪她。”
柱子说:“得了吧,河清哥,俺都从你眼里读出来了,你放心,俺心里有数,再说,俺不去,村里还有几个人比俺合适的?”
柱子身影瘦小,反应灵敏,跟猴子似的,是爆破的不二人选。
程河清无奈,点点头:“成,那你可得小心点,待会爆破的时候可得走远点。”
“嗯!”
柱子点点头:“放心吧,为了珍儿嫂,俺也不会大意的。”
说完就朝工地走去。
整个山体,最先要干的就是爆破,排石。
等险石都排干净以后,其他人才能上去布置路面。
黑匣子谷险峻,如果柱子不上,其他的人更不可能上。
黑匣子谷不大,山体较小。
柱子身上绑着安全带,在周围打了六个炮眼,装了六个炸弹。
他安好雷管,跟猴似的攀岩爬壁,扯上电线后躲到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按下开关。
随着按钮按下,山体紧接地动山摇,被烟雾缭绕,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山上大小的碎石,如冰雹一般下落,只不过那体积,比冰雹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烟雾慢慢消散,逐渐露出炸后的黑匣子谷。
几个炮眼的距离是大家一起商量琢磨出来的。
程河清的心随着爆炸声完,柱子从石头后面钻出来才放下去。
“呸呸!”
柱子在山那边吐了几口唾沫。
身上都是碎石渣跟灰尘。
柱子站起来,瞅了瞅。
六个炸弹只炸了五个,剩下一个还安稳的在那里,没有丝毫要爆炸的意思。
六个炮眼,每一个都是精算着打的,一个不炸,整个山就炸不全。山炸不了,路就修不了。
柱子紧了紧身上的保险带,在远处张望了好久都不见最后一个炸弹有动静。
柱子站在山那边,叫程河清:“河清哥,俺过去瞅瞅!”
程河清低头看着地图,隔的老远,他冲柱子大喊:“先回来。”
柱子说:“放心吧,不碍事儿,俺有分寸。”
柱子身影灵敏,一个大跳便攀上了山体上。
程河清望着柱子的身影,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程河清大叫:“柱子,快回来!”
话刚说完。
哄的一声,在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最后的炸弹响了。
程河清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朝那边望过去。
程河清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个鬼匣子古再次震动,碎石滚滚从山上掉落,里面夹杂的,还有柱子的尸体。
“柱子!”
程河清大叫,脑袋嗡嗡的感觉要炸了。
其他人听到程河清的声音,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张着嘴望着鬼匣子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河清反应的块,但腿却忍不住的发颤。
山上还有碎石滚落,可他却顾不上这个。
突然发生这事儿,他接受不了。
更何况,柱子刚刚完婚,珍儿还在家等他回去。
程河清不顾别人的阻拦,大步往向下滚落的柱子身边赶去。
石头砸到程河清的背,划破程河清的脸。
可这些,程河清都不在乎。
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柱子千万别出啥事儿。
程河清一心往那边跑,突然一个踉跄,脚下重心不稳,猛地载到地上。
惯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劲的往下落。
黑匣子谷的一侧是悬崖,里面黑黢黢的,谁都不知道崖下有多深。
人一旦进去,就不可能出的来。
眼瞅着柱子马上就要滚下去,程河清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全,一个用力,让自己滚的更快。
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就已经被磨破了一层皮。
胳膊大腿处,一道道已经渗出血的伤口。
眼瞅着就要赶上,程河清的前面却出现了一根残木。
木头只剩下树干,死死的镶在山体内。
程河清的身子划到树干上,衣服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把程河清固定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