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柏毅把话说完,唐继先整个人便以是目瞪口呆,待柏毅的话刚说完,握在手中的那小半瓶伏特加便“啪嚓~~”一声落了地,溅了一地的酒浆与碎玻璃,可唐继先却恍若未觉瞪大着眼睛看着柏毅,难以置信的失声问道:“让国内的技术人才学习技术知识?特派员,咱们的工作重心不是……不是……中苏商贸吗?”
也不怪唐继先会如此诧异,他出国前接受的任务正是维护好中苏之间的军火贸易,至于其他的一概没有,也不可能有,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发配到这个纯商业机构,若不是因为松虎峰的战功,他的军籍都有可能被撤销。
可既便如此,被调到这个中苏友谊贸易公司绝对是实打实的处分,要知道在这个一切都在向公有化转向的时代,带着资本主义性质的商业活动便等于一切万恶的原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能沾染,否则这辈子就休想再有进步。
正因为如此,尽管唐继先被保留了军籍,尽管他的职务等级也没变,可来到中苏友谊贸易公司的唐继先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虽然他在哈滨市便下决心,要在现有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但何时能将现有的这一声便装重新换成威风凛凛的军服,唐继先却是看不到半点希望。
就是这么个不被人重视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承担所谓的技术知识?
柏毅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对唐继先的反应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旋即神色肃然道:“唐继先同志,到现在也没必要瞒你了,我们这次的西伯利亚之行,表面上是促进中苏间的贸易往来,可实际上却是要尽可能的完成对德国先进技术的学习和引进,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将德国的人才引入国内,为此上级将此项任务命名为‘双引工程’,由总后首长直接领导,我具体负责,而你正是我挑选的帮手,协助我执行这个秘密任务!”
唐继先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屁股上仿佛按了弹簧一般,从座位上腾的一下弹了起来,引进德国的先进技术,必要时引进德国的技术专家,“双迎”工程,由总后首长直接负责,秘密任务……
一句句话婉如天际线上的一声声炸雷,差点没把唐继先轰得外焦里嫩,以至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犯了错误被发配到这儿的,却没想到本来准备扎根这个单位的他竟然成为秘密任务的参与者。
总后首长直接领导,那是什么级别,通天呀,换句话说,他被调到这个位置,看上去是处分发配,可实际上却是明降暗升,从而可以直通首长一级的人物,而这所代表着什么,唐继先已然无法想象!
“怎么?觉得受委屈?要是这样的话,我直接给上级打个报告,让你现在就回去,不过可能不会再回到原单位,至于你的爱人王红丽同志,我也会帮忙跟你一起调走……”
“不,不,不~~~”
没等柏毅把话说完,唐继先赶紧连连摆手,他虽然耿直,但却不是傻子,能执行总后首长直接领导的秘密任务,尽管眼下要受点委屈,可以后必将一片光明,若是被调走的话,或许刚开始还不错。
可以后却很难说,抛开他身上的生活作风问题这个大错误不谈,已经成为他未婚妻的王红丽的成分(1)也着实高了些,这两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好似两座大山,一个弄不好就能将他的小身板给压垮。
唐继先不怕死在战场上,可却害怕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指责中,而如今,他若能参与到总后首长领导的“双引”工程中,那便是戴罪立功,如果能完成的好,立功倒是此次,关键是能为他以及他的家人提供些许的关护。
先不说总后首长那般高山仰止的存在,但说眼前的柏毅,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的老连长老葛自不必说,牺牲之后的遗孀受到柏毅极为细致的照顾,特别是老葛刚出生的儿子葛援朝,简直就是被柏毅当做自己的儿子在养。
至于那些从白云厂警卫连走出去的子弟兵们,只要是在朝鲜战场上伤残或者牺牲的,有一个算一个,柏毅都会竭尽全力的对其照顾,这件事在重建的重火力连中早已不是秘密,也正因为如此,重火力连的官兵们每提到柏毅都会竖起大拇哥,叫一声这才是真爷们儿!
唐继先不求与柏毅成为老葛那般生死兄弟,但他也知道只要尽心尽力的做好眼下的工作,柏毅绝不会让他以后的日子难过。
几十年后,当肩头上扛着中将军衔的唐继先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也不禁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在那个打倒一切的动乱年代里,若不是柏毅的及时出手,他和他的家人便有可能彻底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想通各种关节的唐继先自然是二话不说,赶紧掷地有声回应道:“我在松虎峰上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委屈?放心吧,特派员,这个任务我保证完成……呃……就是有个问题我还没搞明白,这里是苏联,要实现德国专家和技术的‘双引’工程,是不是咱们过几天还要去德国,那可好,听说德国可比这鬼地方暖喝多了……”
听着唐继先前半句的回答,柏毅还满意的点点头,可后句话一出口,柏毅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心说这哥们不愧是老葛一手调教出来的兵,这中二的脱线本事简直如出一辙,于是柏毅赶紧打住唐继先自我感觉良好的德国畅游梦:“不去德国,咱么就在这儿!”
“这儿……西伯利亚……茫茫雪原?”
“是的,因为这里关押着德国最为优秀的专家!”
唐继先闻言一怔,旋即便想到了什么:“那他们是……”
没等唐继先把话说完,柏毅便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没错,他们都是二战的战俘……”
……
与此同时,位于西伯利亚人迹罕至的雪原中,一座四处漏风的破败帐篷里,斯图腾贝格裹着破烂的薄毯子,颤抖着在一处墙壁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刮痕,干瘪的嘴唇哀婉的呢喃着:“鲁登道夫,愿上帝保佑,你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