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听到天心禅师说话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光顾着看了,却忽略了身前的老和尚。
她看向身前老和尚,见他身材干瘦,比侯雄伟还要瘦一些。花白的胡须一直垂到了腿上,长得慈眉善目。穿着很是朴素,只是一身普通的粗布僧衣,此时正念着木佛珠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刘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师,您刚才说啥?啥爱然后永相随的?”
天心禅师没有回答,指着身前的两个蒲团示意二人坐下后,看着刘佳一脸温和,“女施主,这大殿可漂亮吗?”
“漂亮,漂亮,比我们县城里的漂亮多了。”刘佳欣喜的回答道,见他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千尊金佛可威严吗?”天心禅师继续问。
“威严?”刘佳又认真的看了一圈殿内的佛雕,“没有啊,我只觉得他们又多又漂亮,看得我眼都花了。”说到最后对自己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天心禅师闻言哈哈一笑,“女施主果然心思单纯。”
侯雄伟也惊奇的看向刘佳,他之所以拘谨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天心的尊敬,更多的是因为他感到大殿里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偷眼打量周围的时候觉得这些威压的来源就是这大殿里层层排布着的千尊佛雕。
天心禅师对刘佳道:“不知施主此来所谓何事?”听口吻仿佛知道有事找他的是刘佳
刘佳收起好奇的目光,将自己从和商松去县城遇到刘老道赠无字幡到昏迷被商松托梦的经历详细的讲了一遍,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猜想,“大师,我小松哥是不是被野鬼借尸还魂了?”
天心禅师点了点头,“商松施主定是被借尸还魂无疑。”
“那怎样才能救他?”刘佳虽然早猜出是这个结果,但现在被证实之后她心里却喜忧参半,喜的是那个屡屡舍命救自己的不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商松,而是不知道哪来的野鬼。虽然不知道那野鬼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但只要他不是商松,刘佳跟了侯雄伟就没有了背叛商松的负罪感。忧的则是商松确实死了,而且身体还被野鬼占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过来。
天心禅师没有回答,而是向刘佳伸出手掌,“可否让老衲看看那玉坠。”
虽然在古墓里经历了重重危机,但商松的衬衫口袋扣上扣子后还算严密,所以玉坠没有弄丢。刘佳此次来特意将它带了过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的白手帕,摊开后拿出里面透明的玉坠,放到天心禅师手里。
她没去想这老和尚怎么知道她带了玉坠的,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天心禅师也和刘老道一样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既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天心禅师将玉坠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一会儿后,双手合十将玉坠夹在了两手之间,闭上眼睛嘴唇蠕动,像是在念诵着什么经文,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刘佳和侯雄伟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懂老和尚在干嘛。
片刻后天心禅师睁开了眼睛,却长叹一声,
“世世枉然终不悔,生生执守肝肠碎。一朝灵尽更成悲,事到分明还是泪。”
天心禅师语罢看了一眼刘佳,又忍不住摇起头,“问世间情为何物,怎一句‘生死相许’便可了得。痴啊,一个痴过一个。”
刘佳侯雄伟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刘佳疑惑的问道:“大师,您说的啥意思啊?”
天心禅师转正了身子面对刘佳,神色变得十分庄重,深邃的眼神盯的刘佳有些不自在。
“施主,商松施主是被原本封印在此玉中的残魂侵占了身体。老衲的确有救活商松施主的方法,但若要同时保住那残魂,商松施主复生只怕会有风险。若是要保商松施主万无一失,那残魂便会陷入反劫不复,不知施主如何决断。”
刘佳还没说话,侯雄伟先急了,“保那残魂干啥?他害死商松占了他的身体,就该魂飞魄散。”
这倒不是侯雄伟对商松多义气,而是担心那残魂若留下来知道他霸占了刘佳后找他算账,想起当时残魂狠斗僵尸时的身手,侯雄伟心里直打颤。
天心禅师闻言瞥了侯雄伟一眼,凌厉的眼神让侯雄伟在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不是什么得道高僧,而是一头发怒的野兽。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躲开这个目光,心中寻思“这老和尚眼神咋这瘆得慌,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我没说错话啊?”
他哪里知道天心禅师虽然是大慈大悲,但正因为是大慈大悲,才对以怨报德心思歹毒的人最是厌恨,若是见了誓要以不动明王之威度化。
天心禅师刚才从刘佳的叙述中得知那残魂在古墓中救了侯雄伟,此时却听侯雄伟不但不感恩,还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而且以他慧眼怎会看不出侯雄伟虽然打着为商松鸣不平的口号实则完全出于私心,当即怒火中烧。
他亮出玉坠道:“侵占商松施主身体的残魂源于此玉,以刘佳施主方才所言,当是在商松施主被砸身死后残魂才借居其身,所以商松施主并非被其害死。”
然后又对刘佳说道:“那残魂虽占商松施主之身,却屡屡舍命相救于施主,可见并非恶类。怎可枉杀无辜?”
侯雄伟被训的不敢再吱声,却一个劲的给刘佳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管那残魂。
刘佳心里为难,怕最后救不活商松,也怕侯雄伟生气,但得知商松不是被残魂害死的后,又有些不忍心,“大师,要是保那个残魂,救活小松哥的把握有多少?”
天心禅师沉吟一叹,“不足七成。”
刘佳闻言一阵沉默,最后下定决心般仰起头,“我要救小松哥。”
侯雄伟听到后松了口气,但却没忘安慰刘佳,伸手抚了抚她的香肩。
天心禅师一声轻叹,将玉坠交到刘佳手中,“此玉乃是封印那残魂所用,今其虽得机缘而逃脱,但玉中封印仍在。只需找到商松施主肉身,趁其不备将此玉贴在他的心口,便能重新将残魂封印。然后只要将商松施主魂魄还于其身,商松施主便可复活过来。”
刘佳刚想问怎么把商松的魂魄还到他身体里,天心禅师已经说道:“此行老衲会遣一弟子随施主同去,助你们救活商松施主。但照施主方才所说,那残魂身手之了得非常人所能近身,但却对施主全无防备,所以封印他的重任还要施主来做方可成功。”
见刘佳点头,天心禅师有些精神索然,叫来一个颇为年轻的弟子,吩咐他跟随刘佳回去救人,便要送客。
这时刘佳突然说道:“大师,我还有事要问您。”
“施主但说无妨。”
“我撞鬼的那天晚上,看到的白色石碑上有一首词,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是啥意思。”那首寥寥几行血红小字,犹如魔魅般一直萦锁在刘佳心头。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每每读起来都让她心底莫名的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哦?施主可还记得是什么词,能否写下来?”天心禅师略一惊讶,刘佳刚才叙述这几天经历的时候可没提到这首词。
侯雄伟也一脸好奇,这件事刘佳并没有告诉过他。事实上这件事刘佳和谁都没说过。
刘佳点点头,“可以的。”
天心禅师让小和尚取来纸和笔墨,刘佳便在香案上挥挥洒洒的写了起来,不一会几行娟娟秀字便跃然纸上。
“百世追寻百世重
遗恨无终
轮回锁牢笼
忍看佳人屡消殒
孤守相思泪眼中
百世困锁百世冲
命不由衷
灵尽魂玉融
百世遗梦今将碎
千年留恋终成空”
天心禅师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到香案前看罢这首词,不禁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好一首千古遗恨蝶恋花。”语气不胜悲然。
“大师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刘佳期待的看着天心禅师。
天心禅师摇了摇头,“施主即已决定封印残魂,此词便不必再去深究。只管去解救商松施主。那残魂封禁玉中,不消数月便会魂飞魄散,到时万事皆休,只望施主日后莫要后悔。”
语罢又盘坐在蒲团上,闭上眼默念起了经文。
刘佳被天心禅师意味深长的话弄得越发迷惑,正要再问,便被要跟去帮他们的小和尚拦住,“我们该走了。”
说完不管刘佳诸般不愿,赶着她们出了寺院。
站在山门前,刘佳气呼呼的看着面前的小和尚,“小和尚,我还没问完呢,你把我赶出来干嘛?”
“你这人真不知趣儿,没见老和尚都不想搭理你了吗?你再问能问出什么?”语气随意,完全不像一个出家人,对天心禅师也没有半点尊重。说完也不管刘佳和侯雄伟,率先往山下走去。
刘佳心里奇怪这个和尚怎么这个样子,而且更是敢称呼他们的天心师祖为老和尚。这可还在寺门口呢,要是被别的和尚听见传出去他不怕受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