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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眼看着落魁坊已然近在眼前,顾砚龄察觉到身边的落葵极轻的松了一口气,不由齿笑。
“姑娘,到了,咱们进去吧。”
顾砚龄微微点颌,由落葵搀扶着上了台矶,落葵轻轻推开落魁坊的门,扶着顾砚龄走了进去。
落魁坊因是专门赏花的园子,因而屋内也有供人歇脚休息所用,也算是一应俱全。
“姑娘,奴婢替您先将外面的罩裙褪了吧,免得叫这外面的湿意浸到里面去,眼看这会子快要入夜,只怕吹了风,叫姑娘受了寒。”
顾砚龄唇瓣几不可察的一扬,随即淡淡点颌。
落葵眼见如此顺利,禁不住眸中的喜色,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替顾砚龄解裙带,然而下一刻,身后突然的一阵风影,落葵的身子随即便软软倒了下去。
身后的人几乎是同时伸手将落葵软下的身子托住,随即扬起那俊朗的书生脸。
“姑娘。”
顾砚龄笑着点颌,看向眼前的宋偃道:“将药给她喂了,等我同她换了装扮出去了,你便将她带进东间的衣柜中,只等着该来的人来。”
宋偃当即点了点头,麻利的将一颗药丸塞进昏睡的落葵嘴里,随即将人抱进东间后,顾砚龄随之走了进去,宋偃带上门小心的守在外面,待顾砚龄快速地换了落葵的衣裙,将头发迅速的挽了丫头髻,这才推开门。
宋偃忙上前来,顾砚龄快速的低语:“外面必是有人盯着的,我一会儿子出去了,你与她躲在这里间的衣柜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千万莫要出声。”
宋偃闻言,立即低颌坚定道:“姑娘放心。”
顾砚龄微微点颌,随即走向门后,此时的宋偃已然将昏睡的落葵藏进了两人高的黄梨木衣柜中,自个儿也躲了进去,掩上了柜门。
顾砚龄眼眸微眯,随即转身,微微低下头来,只听“吱呀”一声,门轻轻被打开,一个桃红色的伶俐身影掩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朝着另一方去了。
原本在远处盯着落魁坊的两个丫头见落葵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便知事情已成,其中一个便急忙朝碧玺院去了。
而当顾砚龄走到离落魁坊并未太远的四角凉亭处,果然瞧见一脸忧色的绛朱陪着满脸不耐的顾砚朝等在那儿。
听到远处的声音,顾砚朝寻着望了过来,当看到穿着落葵衣服的顾砚龄先是一愣,随即眸中还冷,唇边不掩讥诮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顾砚龄闻言未语,人已是站在顾砚朝身旁,淡然地环顾四周,凉亭被树林灌丛掩盖,实在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来时绛朱必然已经与你说了,不然四妹也不会这般耐着性子的等我了。”
说到这,看着眼前精心打扮的顾砚朝,顾砚龄不明白。
为何这世间的女子一旦沾上了那些郎情妾意,便会傻的义无反顾,甚至是不计后果了。
前世,她未曾体会过这般迷人心神的东西,这一世,她只怕也是不想去体会了。
“你与顾砚锦果然是一路人,成北王府的花宴她害了我一次,你如今还想借世子之名做什么?你只以为我是真傻吗?”
看到眼前的顾砚朝疾言厉色的模样,顾砚龄并未生怒,却也不回话,顾砚朝见此更是气急,转身便要走。
“此刻薛世子正接了三妹的信独自去落魁坊,等着二房前去捉个正着。”
原本已经将踏下石阶的顾砚朝身形一僵,随即双手紧攥,缓缓转过身来,几乎是咬着牙道:“你什么意思。”
顾砚龄收起淡然的神色,缓缓走到顾砚朝并肩处,语气轻而认真。
“如今旁人已设好了局,只等我去,如此,你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我知你喜欢薛原,若薛原对你有半点意,这或许是个将计就计的机会,你便可换上我身上的衣衫去落魁坊,若你不愿去,你便只做不知,叫薛世子独自赴约,让旁人扑个空罢了,不过——”
顾砚龄看向顾砚朝的眼神更认真了几分。
“我却不得不告诉你,储三姑娘对薛原早已有意,萧储两家也有意与这薛家结亲,你现在,唯独能赌的,便只有薛原的心意罢了。”
察觉到顾砚朝神情一震,随即身子微微一松,顾砚龄语气不由缓了几分。
“去与不去,取决与你,我也无法让人将你捆了去,若你认为我这是在诓你,便只当我今日未说。”
话音落尽,顾砚龄微微侧首。
“绛朱,回琉璃院。”
绛朱应声上前,扶着顾砚龄下了台阶。
“你所言当真?”
身后陡然响起了少女忍不住问询的声音,顾砚朝并未转身,只背着身道:“不然,四妹以为我穿这身衣服是为了图个新鲜。”
“好,我去。”
几乎是在顾砚龄话音落下的同时,顾砚朝咬牙下了这个决定,脱口而出。
顾砚龄神情微微有些愣,随即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顾砚朝的眸子微微泛着异样的光芒,语气轻而缓慢。
“你可知道这背后最坏的结果?”
顾砚朝两手紧紧一握,随即缓缓松开,抬起好看的眸子坚定的吐出了两个字。
“知道。”
顾砚龄的眸子渐渐明朗,神色也不由严肃了几分。
“即便这样,你也决定了?”
话音落尽,顾砚龄未曾想到,一向对她横眉冷对的顾砚朝竟难得的一笑,似是释然,又似是将所有的勇气都注入这个笑中一般。
“虽然不知道世子如何想,但我仍然想争取一次,而这,或许是我穷尽所有能够争取的最后一次,不留遗憾罢了——”
顾砚朝的笑容未绝,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轻巧,可顾砚龄知道,这句话在顾砚朝心中,并不轻巧。
“那便要请四妹留下一样东西了——”
当看着换了衣衫的顾砚朝没入花影中,顾砚龄与绛朱立在门后。
站在身后的绛朱犹豫了许久,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说与四姑娘听?即便四姑娘不去,也无妨不是么?”
顾砚龄神情微微一动,随即侧首看了身旁的绛朱一眼,继而转过头,语气轻而缓慢。
“有时候,美好的东西迷了眼,只有用更残酷的失望去提醒那些被迷了眼的人,才能让她们知道一味的撞南墙,不如另辟新路。”
所以,感情,人心,看起来是最美好的,却也是最不敢去轻易碰触的。
至少,她对这些是望而生畏的。
见身旁的绛朱有些担忧的蹙眉,顾砚龄自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放心吧。”
绛朱微微一愣,抬起头来,顾砚龄却没再说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房很明白,所以今日即便落魁坊出现了什么她们预料之中的事,她们也绝不会将外人都引来看热闹。
因为,她们不敢。
坏了四房中任何一个姑娘的名声,闹得满城风雨,对其他几房可没有什么好处。
俞氏和顾砚锦哪敢拿二房的名声赌的那般大?
所以,她们唯独敢引来的,也只不过一个宁德院的老太太,一个奉国公府的蔡夫人罢了。
这厢尚坐在碧玺院的窗下,悠然自若饮茶的顾砚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看向眼前的画阑。
“你当真看到那顾砚龄进落魁坊了?”
画阑微微点颌,眸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喜色:“当真,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那落葵也已经按照计划借机离开了,如今落魁坊只剩长姑娘一人了。”
顾砚锦闻言,唇角微微上扬。
落葵还当真是个极会做事的,她都快不忍心除掉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倒要看看,这次她顾砚龄能怎么解这步棋。
“去给薛世子递信吧,他的佳人,如今可是在落魁坊等着他共叙情缘了。”
“是。”
画阑嘴角化开一抹上扬的笑意,应声而去。
眼看着画阑疾步离去的背影,顾砚锦素手搭在青花茶杯上,轻轻转着杯沿儿,眸色划过一丝难掩的光芒,随即又淡淡地覆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