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书房里,宁朝来被罚跪于书桌前,双手摊开,宁相生的戒尺重重落在她手心。
手心被打得破皮,宁朝来咬牙不敢吭声。
宁相生又打了五下才将戒尺放下,正色道,
“当初肯让你上学堂,想你学得一知半解,不至于无知。可你如今学了知识,丢了实诚!你欺骗父亲犹不自知,还想蒙混过关,这样的人,即便才华横溢也不能为人师表,否则便是误人子弟,愧于师道。”
“阿翁,若是能挨一巴掌换得丹阳公主舒心,朝来也算不得白受。”
“还在狡辩!”
宁相生盛怒,戒尺打在书桌上,折为两段。
“阿翁……”
单是今日之事宁相生不会这样生气的,宁朝来不解宁相生的怒气从何而来。
笃笃的叩门声响起,宁相生前去打开房门。
却是杜鹃,杜鹃往书房中瞥了一眼,见宁朝来还跪着,便开口道,
“大人,徐公子差人来问,百花宴上小姐可否有所安排,说若是有的话一定要告知他。”
宁相生脸色微缓,“届时再说也不迟,你去将药箱拿过来。”
杜鹃哎了一声,乐呵呵的跑去拿药匣子了。
宁相生轻叹着将宁朝来扶了起来。
“朝来,我命中只有你一个孩子,怕你柔弱受委屈,自幼将你当成男儿来养。你的本事让我倍感欣慰,可你终究是女子,将来少不得为人妻母,如何能这般胡闹下去。百花宴之前,最迟在百花宴,这一个月里,必须将你的亲事定下。”
“阿翁,我还有两年才及笄,何况,冬日未尽,百花宴还有三个月才到,阿翁可是记错了。”
宁朝来是真的急了,拽住宁相生的衣袖不愿撒手。
事情复杂,她已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多余心思去考虑婚姻大事。
宁相生沉默,他也舍不得早早的让宁朝来出嫁,奈何许多事由不得他。
只能早,不能晚。
杜鹃抱着药匣子进屋,将药匣子放在书桌上,说话声极轻,
“小姐,听徐公子派来的人说,今年的百花宴提前了,匈奴单于长子乌氏小楼要来长安拜访陛下,顺道迎娶皇家女子回去做妻,小姐也明白,长安女子比不得你。”
乌氏小楼?来长安?宁朝来右眼皮一跳,那日救她的匈奴人,该不会就是乌氏小楼吧?
救她命未必就能看上她,那夜天黑,就算那人真是乌氏小楼,不也没看清她面容吗?
宁朝来看着宁相生,笑道,
“我既不是皇家女子,也不是一朝臣子,大不了不出席宴会就是。那乌氏小楼见了我也未必喜欢,更何况还见不到。既然没事,阿翁也不用忙着将女儿轻许他人,女儿还想多陪爹几年。”
宁相生爱怜的摸摸宁朝来的长发,温声细语道,
“陛下待你再好,你也不过是个外人,哪里能够与公主相比,没人愿意远嫁匈奴受苦,遭罪的未必就不是你。朝来,事有缓急轻重,你不能意气用事,夫君的对象由你挑选,但为父希望你慎重,朝廷上的这趟浑水能不走便不要走。兰儿待你十年如一日,其间真心你心知肚明,嫁与他,你不会奔波流离,不用忍气吞声,反之,若你选择的是太叔奂与徐少桥中的一个,一生都少不得算计。”
宁相生希望宁朝来嫁给柳兰,无论言语还是做事,都不是头一次说明。
柳兰差的,只是一个高贵的身份,论才貌,倒是配得起宁朝来,待宁朝来又足够痴情。
可宁朝来不愿意,想到会嫁给柳兰,一辈子待在江南相夫教子她心里便空落落的。
要是非选不可,她想选太叔奂。
太叔奂是她重生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男子,而且,玉面也说,太叔奂能为她带来安宁的日子。
杜鹃自幼陪在宁朝来身边,宁朝来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只是此刻,在宁朝来眼中,她竟是连半分情绪都看不出。
“阿来,你表哥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宁朝来神色如常,轻启朱唇,道,
“阿翁良言,朝来铭记于心,只是朝来的良人另有其人。表哥不拘小节,率性洒脱,的确很好,可表哥只能是兄长,绝不会为夫君。”
宁相生眉头紧锁,原以为宁朝来与徐少桥亲近,总会有几分喜欢的,却没料到,宁朝来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
与宁朝来走得近的男子,除了柳兰,只有徐少桥了。
“你阿母去得早,可我丝毫不敢疏于对你的管教,不是为了让你名满帝都,盛名远扬,我只希望你知书达理,嫁入平常百姓家好过平常日子。徐少桥家世显赫,与你青梅竹马,如果你执意,也不无不可。”
若是宁朝来真钟情于徐少桥,宁相生也乐得成全。
“我与少桥感情深厚不假,可那种感情亦兄亦友,与阿翁所想的不一样。”
宁朝来心里一定有人,那人不是柳兰,不是徐少桥,难不成还会是太叔奂?
“那你愿嫁谁?”
“太叔奂。”
宁相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太叔侯手持号令几十万大军的兵符,无与争锋。太叔奂为他独子,深谙治军之道,以后一定会接任太叔侯重任。”
“那又如何?”接任便接任,又不影响他们过日子。
“谁都可以,唯独太叔奂,你想都别想!”
宁朝来投降,“好,不要太叔奂,阿翁别生气,容女儿再想想,看看谁合适。”
幸好宁朝来不是真心的。
宁相生摆手,让宁朝来与杜鹃出去。
“小姐,你真的想嫁给太叔大人?”
一出宁相生的听觉范围,杜鹃朝咋呼开了。
“我愿嫁,别人还不愿娶。”
宁朝来是只还未斗便败了的公鸡。
嫁给太叔奂,之前只是太叔奂不肯,现在连宁相生也不乐意。
她期许的太平生活,算是没着落了。
真是命苦,她活了两世,终于有个勉强中意的对象,还被无情的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