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典史此话一出,心觉后悔,奈何前有许佑这头虎,后有方国正这匹狼。前后包夹,让他说是不是,不说也不是。
许佑却不言语,凌如秉冷冷的看着李典史,目光斜瞟又看看方国正二人道:“箭已经在弦上了,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你们却出了岔子?”手中茶杯竟发出咔咔咔的声响,茶杯的表面已经泛起了一道道裂纹,眼看便要碎开。
方国正三人尤其是李典史吓得汗如雨下,噤若寒蝉,也不知是这夏季的酷暑还是内心发虚所致。
正当凌如秉欲捏碎茶杯发作之时,一直不言语的许佑伸手摁住了凌如秉的手。转头对方国正道:“无妨,尸身可否完整?”
方国正听到无妨二字后如释重负连忙拱手道:“囚犯乃是伤口崩裂出血过多而死,尸身自然是完整无比。”
许佑听罢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点点头道:“人只是诱饵,只要人是完整的,是死是活并不甚重要,难道你们钓鱼的时候还会管地龙是死是活?”
“还是许大人心细如发,属下自叹弗如。”凌如秉听罢脸色微变,略微躬身拱手。
而李封和方国正偷偷瞥了王豫一眼,暗自庆幸的同时感叹王豫此人果然不凡,竟真如他所料一般。
许佑摆摆手道:“方知县,计划还是一样进行,离出发之时已不久矣,速速去调集人手,将人犯押上囚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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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大牢内徐莫行靠在原来老瞎子坐过的地方,双手和衣服上皆是血迹,已经干了,这血自然是老怪物也就是徐莫行那半日师傅的。
徐莫行带着枷锁,呆呆地看着栏外盯着他的两名衙役。心中有点茫然,有愤怒,有无奈更多的是前途未卜,在这一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被告知这大明江山暗流涌动,老怪物又从腹中掏出一卷血腥又带意味的羊皮卷,由于血腥味太重,他只能通过抱住老怪物弄的自己浑身是血来掩盖他所藏之物。
就在一柱香前,他师傅的尸体被衙役带出了牢房,他没有阻止,他也无法去阻止,而此时他的裆部却很不舒服,夏季衣服短而薄他只能将挡藏在裤裆里,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徐莫行心里一直在想:历史上的明成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残暴而杀伐果断?史书上总给他贴上一个杀宫女,杀大臣的残忍标签。但徐莫行从他这半日师傅来看,他觉得后世对于朱棣的评价还是偏激了。
老怪物的武功自不必说,就论老怪物对他这个陌生人来说,没有鄙夷,没有欺辱没有因为自己武功太弱而小瞧自己,倒像个和蔼的老者,他若不说自己曾是锦衣卫,自己打死也想不出他的身份。
可就是老怪物这样一个人对朱棣竟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早已离开锦衣卫的老怪物竟然还在为朱棣刺探着情报并挖出了这么大一条线索。可他也因此而死,可就算临死之前,他也无怨无悔,甚至还想拜托自己送出消息。徐莫行摇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是何等魅力与气魄的君王可以让手下身先士卒,甘为其亡。
徐莫行望着自己难受的裆部,属实是不舒服还好羊皮卷并不大,自己这现代的长裤还是能藏住的。这羊皮卷是老怪物用命换来的,到头来却交给了自己,徐莫行明白这有对于自己为人的认可却也有对困境的无奈选择,而更多的是对朱棣对国家的责任。
徐莫行深吸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心道:不知道这洗髓经是什么东西,师傅说是一场大造化,可我这样的江湖菜鸟真的能够洗骨伐髓?可不管是什么经,总得有命出去,不然就是元气弹也没用啊。
徐莫行突然想到自己师傅临走前没有说清的事情,时间仓促,自己也不知道那空明僧,不,宗泐究竟和藏传蕃僧有些什么阴谋,他的武功又有多高?可是能把自己师傅打成这样的人,武功岂能低了?
转眼又看看盯着自己的两个衙役,无奈的摇摇头向后将枷锁斜靠在墙上而自己将头斜靠在枷锁木板上闭上眼索性不再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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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初刻,夜已渐深。雷鸣阵阵,伴随着急风骤雨令人心颤。
确山县衙正门集结了七八十号人,囚车上固定着一名头发灰白的人,头向前微偏,黑夜里看去也看不清面容。
李典史与罗巡检一马当先骑在前方,紧接着胡冲等人跟着后面,众人皆披雨衣头戴斗笠。
连下数日大雨让街道泥泞不堪,在城里还稍好一些,出了北门到了官道上那便更是泥泞不堪,拉囚车的马儿一步一个深坑走的十分艰难。
大雨颇大火把是不顶用的,只得用油纸包裹的灯笼顶着以作照明之用。
大概出发了一个时辰也才走了十里路,一般来说一更以后便有夜禁,但死丧、疾病、生育不限更别说官府公干了。
罗巡检耐不住这样缓慢地前进了,骑着马跟走路差不多。不由得抱怨道:“老子也是背运,刚抽了签儿就赶上你们官府衙门这档子事儿,害得老子雨天顶着风吹雨淋的出来赶夜路。”罗巡检自然是不知道衙门里安排的事,只当是例行公事。
李典史听罢也是一肚子火道:“老罗,你还别说,我比你更倒霉。这段时间为这群飞贼我没少被堂尊老爷责打,天天脑袋撇在腰间干些玩儿命的活儿,这典史不好当啊。”
罗巡检望了望黑漆漆的乌云密布见不着月光的黑夜,突然感叹一句:“真实月黑风高杀人夜啊,你说是吧,老李。”
李典史听罢正欲接话,只听雨夜中几声‘嗖嗖’声,李典史大叫一声摔下马来,看见自己左臂上插着一支利箭,深入皮肉。而其后却是被射翻两人。罗巡检被吓得大叫一声翻下马来,拔出刀躲在马屁股后面。
官兵和衙役一阵骚乱,又是十数支箭射来,在黑夜里快若闪电般,穿过罗巡检头顶,又将后面骚乱的人群射翻四五人。
官兵尚且还能稳住阵脚,而衙役们哪儿见过这般阵仗,竟有十几人拔腿便往后跑,这一跑不得了,所谓兵败如山倒,一个人跑另一个人便想溜。一群人想跑,整个队伍便崩溃了。
除了十来个官兵与约莫十个衙役没走外,其余的衙役竟然抛下上官李典史独自向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