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贵从耳房里出来,进入大堂向郑士元跪拜:“在下姓朱,名二贵,凤阳人,是朱桓之父府上的管家,听说郑大人正在处理朱桓等人的案子,特来禀报有关情况。”
郑士元警觉地问:“是来说情的吧?”
朱二贵站起来,望了望在场的衙役,犹豫地说:“这个这个,能不能换个地方讲?”
郑士元令衙役们都退下,然后对朱二贵说:“有什么话,请讲。”
朱二贵神情严肃地说:“在下今天不是为别人而来,是来帮郑大人解难的!”
“帮我解难?”郑士元疑惑不解。
朱二贵:“郑大人,恕我直言,您已经大祸临头了!”
郑士元一惊:“什么祸?”
朱二贵:“朱桓是陛下的侄儿,他父亲跟陛下的感情非常深厚,好得可以割头换颈。您细想想,陛下为啥不亲自审理这件案子,而要交给您审?陛下是不忍心杀朱桓,不得不找退路,让您来替陛下解难,想办法来圆这个场。您说是不是?”
郑士元点点头,望着朱二贵,示意他说下去,看他会耍什么花招。
朱二贵:“如果郑大人实着心眼儿查案,问题查得越多,就越是给陛下出难题,让陛下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到头来,在下担心您是上药店买黄连,自讨苦吃。”
郑士元仍不吭声,只是点头。心里却在说,这家伙厉害,从善解陛下和我之意的角度说,而且说得貌似有道理,让人很难不接受。
朱二贵:“就算陛下杀了朱桓不找您的麻烦,可是,朱桓的亲属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想难为您,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在下还担心,陛下即使杀了朱桓,他心里也会怨你把案子办得太绝,没给他留有余地。只要陛下对你不满,那后果就严重了。”
郑士元故作一惊,盯着朱二贵:“依你之见,本官应当如何?”
朱二贵小声地说:“在下献给您十二个字,供您参考。”
郑士元:“哪十二个字?请先生指教。”
朱二贵:“大事化小,舍卒保车,巧卖人情。”
郑士元:“这十二个字怎么讲?”
朱二贵谄笑:“所谓大事化小,一是突出朱桓的动因是好的,是好心办了错事;二是要想办法说明,朱桓是受了别人误导,一时糊涂办了错事;三是强调朱桓已经大量退赃,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有了这三条,朱桓不就可以柳暗花明了吗?”
郑士元点点头:“舍卒保车如何讲?”
朱二贵:“朱桓之所以犯罪,主要是受了孟庭林、吴金德、苏培康等人的误导和唆使,对这些案犯,陛下杀起来像切菜瓜似的。陛下只会对朱桓下不了手,如果能记在其他案犯头上的罪行,就尽量记在其他案犯头上,每个案犯分摊一些,朱桓不就可以过关了吗?”
郑士元:“那巧卖人情呢?”
朱二贵:“以上事情办好了,你在向陛下禀报时,可以多替朱桓说些好话,给皇帝多递些梯子,好让皇帝宽恕朱桓。这样以来,不就几全其美了吗?不仅朱桓和他的亲属要重谢你,陛下也会赏识你。”
郑士元笑了笑:“说得很好,还有没有要赐教本官的?”
朱二贵微笑地摇摇头:“不敢,郑大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在下这是班门弄斧了。”
郑士元盯着朱二贵:“是朱家委托你来的吧?”
朱二贵谄笑:“既是也不是,朱大人的老爷子确实托了我,但是,在下主要是仰慕郑大人的为人才来的。”
“你厉害啊,竟敢用朽木搭桥让陛下和本官过河!”郑士元盯着朱二贵,心里想,好一个几全之计,朱桓被杀,他的亲属包括陛下在内,对我确会反感。但是,这个几全之计,最终是全了朱桓,害了我郑士元。若依朱二贵之计,一旦其他案犯不服而上告,或者县里的官员和商贩不服而上告,或者陛下想借朱桓的人头正风肃纪、警示百官,我郑士元就要遭殃了。
朱二贵故作一惊:“郑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郑士元厉声地说:“什么意思?三岁小儿都知道!”
朱二贵谄笑地说:“郑大人,您越说小人就越糊涂了。”
郑士元:“你糊涂?你是和尚脑袋抹油,滑头!你出的主意对几方好象都有利,但实质上,只对朱桓有利,对陛下最不利!”
朱二贵:“郑大人言重了吧?”
郑士元:“如果本官弄虚作假让陛下不严惩朱桓,我和朱家可以相安无事。但是,百姓会骂陛下亲大于法,官吏犯罪就会与朱桓攀比,使得陛下进退两难、失信于臣民!我们怎么能干这种事?”
朱二贵愣了一下,继尔长叹一声:“郑大人一心为陛下着想,可敬可佩!可惜呀,有谁会替你想?刚才一番话,只当是在下没说,在下告辞了!”说罢,朱二贵起身就要走,他看出来了,郑士元不想圆通此事。
“且慢!”郑士元起身,严肃地说,“陛下令本官查案,你不仅不揭发朱桓的罪行,反而花言巧语替朱桓说情,还借陈述厉害来威胁本官,本官岂能让你这样走!”
朱二贵心中早有准备,故作轻松地一笑:“在下既没为朱桓说情,更不敢威胁郑大人,在下为什么不能走?”
“你想赖?休想!”郑士元厉声地说,“你签了字再说!”
朱二贵愣住了:“签什么字?”
郑士元大声喊:“把记录送过来!”
两位小吏从隔壁走出来,将记录送到朱二贵面前,将笔塞到他手上:“签!”
朱二贵心中一惊,没想到郑士元会来这一手,他急忙以攻为守,故作愤怒地说:“郑大人,在下是为你好才来的,你怎么能把檀香木当柴烧了!”
郑士元冷笑:“你休得对着镜子作揖,自己恭维自己!你是烟筒里招手,想把本官往黑处引。”
朱二贵冷笑地说:“好心当成鱼肝肺,你这样搞,太不义气了吧?”
“本官只认法,义不义气,自有公论!”郑士元沉下脸来,指着记录厉声命令,“签字!”
朱二贵将笔扔在桌上,阴冷傲慢地说:“郑大人,你又不称称你有几两?唵?朱家老爷子是陛下的亲哥哥,他只要说一句,就能让陛下搬走你的脑袋!你想和我们朱老太爷斗,那是鸡蛋碰石头!”
郑士元怒斥:“你为罪犯说情,陷陛下和本官于不义,就已经犯下大罪!现在又竟敢威胁本官,是罪上加罪!来人!”
衙役们应声而至。
朱二贵惊惶地问:“你想干什么?”
郑士元指着朱二贵说:“把他按下来打,一直打到他签字为止!”
士兵们将朱二贵按下,掀起上衣,脱去裤子,挥棍就打。
朱二贵拼命挣扎,大声吼叫:“姓郑的,你敢打我,朱老太爷决不饶你!放我走!”
郑士元:“本官是属锤的,专打烫人的铁!你越是威胁本官,本官就越要打你!打,狠狠地打!”
棍子雨点般地打在朱二贵的屁股上。
朱二贵边挣扎边哀叫:“哎哟哟,我的妈也,痛死我了!”
郑士元厉声地说:“签不签?”
朱二贵只是声嘶力竭地嚎叫,不表态。
郑士元:“不签就狠狠地打!”
又打了十几棍,朱二贵实在忍受不了,大叫:“我签!哎哟哟,我的妈吔,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