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逆鳞，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那是一道不能碰触的伤。

卫无忌当然也有，而且远比一般人严重的多。

所谓多重人格，本就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

“当悲伤太多的时候，一个人已经无法承受，我就把投注在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煎熬分别来承受。”

这是曾经一位多重人格患者说过的话，也几乎完美的解释了多重人格产生的原因。

当一个人极度懦弱的时候，就会羡慕很坚强很冷酷的人，然后就渐渐的幻想自己也是一个很坚强很冷酷的人。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这个坚强冷酷的人格。

一旦遭受到的伤害达到底线时，懦弱的人格就会自动退却，换上坚强冷酷的人格接手身体的控制权。

同样，那些极度善良的人也同样如此，他们会产生自私自利的另一个人格。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大公无私到完全不为自己考虑。不过有些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善良、大方和为他人分忧，身边的长辈父母等等也一直教他要善良要温柔要忍让，长此以往，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善良无私的好人。

然而好人就没有恶念吗？他只是把所有的恶念都压抑在心底深处，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想想罢了。同样，长久之后就会不知不觉的产生一个极度邪恶自私暴躁的人格。

这就是为什么说圣人往往也是魔鬼，好坏只在一念之间。

柳夕不知道卫无忌曾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竟会产生一个叫做北庭斋的人格，高傲无比又自私自大，冷酷无情又不讲道理。

但柳夕觉得这很正常，双重人格的患者，两个人格的性格几乎完全相反，犹如黑与白，犹如水与火，犹如善与恶。

卫无忌应该从小就接受忠君报国的思想，所有人都要求他懂礼仪讲道理等等一系列大家族长子般的教育。他做的很好，情商高，能力强，为人宽厚大方，几乎和所有人都能顺畅的沟通，也几乎让所有人都不会对他产生抗拒。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正就必有负，在这样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理念下，终于让卫无忌产生了另一个人格。

这个人格的基础应该是“自在”。

自在的做想做的事，自在的说想说的话，自在的我行我素，自在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要自由自在，这需要强大的力量，远远超越正常人甚至整个世界的力量，如此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北庭斋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甚至已经成了完美觉醒者。

多重人格听上去似乎很现代化，但是在修道世界，却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心魔。

柳夕有心魔，秋长生也有，每一个修士都逃不了心魔。尤其是在晋级渡劫之时，更是心魔重重的时候，稍有不慎被心魔控制，立刻就会身陨道消。

修士的心魔都是镇压、化解或者消灭，以自己无上的毅力和决心，将心魔死死的镇压在心底最深处，绝不会让心魔出来。

这也是为何修士总是躲在深山野林，尽量不在红尘俗世中逗留的缘故。红尘俗世多欲念，最容易让人产生心魔。见到的人多了，也很容易让自己羡慕或者喜欢其中一些人，然后在心里想成为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多重人格中，每一个人格性别不同、年纪不同、国籍不同、经历不同等等等等。因为这些人格都是被想象出来的，是被有意的设定了人设，于是那个人格就变成了想成为的人。

即使是修士，没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本质上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欲望，是人就会有需求，不能刻意的拒绝，因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忘不了。

所以修士平时才会有下山历练的说法，到滚滚红尘去体验人生，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然后领悟之后才能在心里觉得不过如此，然后才会真正的放下，真正的无所谓。

喜欢爱情，那就去追求爱情，时间久了就会明白红粉骷髅，哪及得上逍遥自在？喜欢权势，那就去追求权势，几十年后就会发现哪怕已经成为帝王，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修士有的是时间去体会人生，去满足自己的任何欲望，然后最终只会坚定长生逍遥的目标。

可是普通人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包括卫无忌。

卫无忌和北庭斋本是一体，北庭斋拥有的能力，其实都是卫无忌的。只不过换了一个人格来使用罢了，等于给自己使用能力增加了一个限制。

卫无忌讨厌北庭斋这个人格，却又无法真正的控制他，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控制住自己的内心呢？

北庭斋闯下的货，当然应该由卫无忌来承担。

“这么说，楚彦春度过觉醒期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我？”

经过了几分钟的自我调节，卫无忌的情绪稳定下来，重新恢复了理智。

柳夕轻声说道：“当然，就算你……就算北庭斋没有海底险些杀死楚彦春，他也会来找你的。”

见卫无忌瞪了她一眼，柳夕适时的改变了说词。

秋长生补充道：“觉醒者的本能就是吞噬其他同类来强大自己的力量，觉醒更加纯粹的血脉。目前为止就北庭斋一个觉醒者，他当然会来找你，然后吞噬你的血脉能力。”

卫无忌疑惑的说道：“吞噬者不是只吞噬和自己能力相同的觉醒者吗？这样更有利于觉醒相同的血脉。十二祖巫的血脉可是不一样的，胡乱吞噬，岂不是导致血脉更加驳杂？”

秋长生笑而不语。

柳夕解释道：“你的说法不全对。作为吞噬者，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当然是吞噬同类型的异能者更好，有利于他觉醒。但当他觉醒之后，他就不会在乎什么血脉了。毕竟十二祖巫同出一源，哪里有什么区别？就连十二祖巫本身都想着吞噬其他十一个祖巫，然后觉醒成为巫祖。”

卫无忌沉默不语，他脸上露出了挣扎犹豫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难怪，难怪当初白月和黑月灰月闹翻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彼此仇视。”

“白月曹金阳？”柳夕问道。

卫无忌苦笑一声，叹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们了。白月曹金阳，也就是觉醒了帝江血脉的觉醒者。很多年前，白月与灰月和黑月闹翻了，从此独自一人，想要帮助其他异能者觉醒成为祖巫后裔。”

秋长生说道：“烛九阴和灰月也是如此啊，他们也在不遗余力的培养十二月其他成员成为觉醒者。目标一致，为什么会产生理念冲突？”

卫无忌苦笑道：“因为他们培养觉醒者后的目的不同，这才是最大的分歧。白月曹金阳只想恢复十二祖巫的状态，然后复苏整个巫族。但烛九阴和灰月不一样，他们打断将异能者培养成觉醒者之后就吞噬掉，彼此融合成巫祖。”

柳夕和秋长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卫无忌。

这绝对是机密，机密中的机密。

就连柳夕和秋长生都不敢想象，烛九阴和灰月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简直胆大包天，远比当初十二祖巫私自挪移轮回之地还要更加大胆。

复活巫祖！这是什么样的胆子才能生出这样的想法啊！

柳夕和秋长生叹为观止，同时对烛九阴和灰月佩服的五体投地。

“烛九阴和灰月认为，当初连十二祖巫都输给了百族联盟，导致巫族在修道世界灭绝。那么就算他们重新培养了十二祖巫后裔，力量也远远比不上曾经的十二祖巫，又怎么可能重新夺回修道世界，杀光修道世界所有的叛逆？”

卫无忌阴沉着脸，叹息道：“所以烛九阴和灰月认为，不如试着彼此吞噬，然后合体成为巫祖，才有可能依靠巫祖的力量，杀光百族，重新恢复巫族昔日的荣光。”

车里沉默下来，好半天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柳夕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气魄，好胆色。”

秋长生叹息道：“好算计。”

卫无忌觑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曹金阳和烛九阴灰月翻脸，从此不相往来。据说，曹金阳死在奥林匹克山脉，是你杀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夕和秋长生也明白卫无忌早就知道两人修士的身份，所以也没有继续隐瞒：“不错，曹金阳化神宙斯，想要通过残酷的战斗让那些最优秀的异能者有觉醒的契机。不过他被烛九阴阴了，最终死在了奥林匹克山。与其说是我杀的，不如说是烛九阴杀的。”

“我明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替曹金阳报仇，不管你们信不信。北庭斋是北庭斋，我是我，不可混为一谈。”卫无忌强调道。

柳夕和秋长生当然明白，从来没有人说过心魔就是修士本人，除非修士被心魔彻底占据了心扉。

秋长生说道：“所以北庭斋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北庭斋就是曹金阳选中的继承人吗？继承了他的帝江祖巫精魄。”

卫无忌沉默了片刻，坦然道：“是的。不过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就在北庭斋出现在海底之后，我的记忆力才有了他的记忆。我想这是他希望我知道的，要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这些。”

说话间，商务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已经到达了异能组在京城的秘密基地。

通过门卫核实之后，商务车穿过了卫兵把守的大门，然后朝山里开区。十五分钟后，商务车将三人送到了办公大楼。

下车后，卫无忌一边走一边说道：“话已经说开了，现在我们彼此之间应该没有秘密。站在我的角度，我于公于私都要将楚彦春抓获或者杀死，你们也是如此，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柳夕点头道：“没错，如果楚彦春杀死你之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趁他还在觉醒时虚弱期杀死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他度过虚弱期，整个世界都将毁在他手中。”

卫无忌站在一道金属大门前，开始验虹膜、指纹、体型和面容等等一系列的检查。

验证通过，金属大门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一个金属通道。

卫无忌当先走进金属通道，问道：“怎么找到楚彦春？”

秋长生耸了耸肩，轻叹道：“这个问题应该由你来解决，如果我们有办法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卫无忌点点头，同意秋长生的话。世界那么大，藏匿起来的楚彦春，的确不是柳夕和秋长生两个人能找到的。

走过金属通道，就进入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巨型大厅，大厅中有许多身穿军装的职员行色匆匆的从三人身边来来去去。

卫无忌径直走向电梯，然后按下了负11楼的按键。电梯带着三人下到负11楼，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金属材质的巨大办公室，墙上有数不清的高清显示器，办公桌上也有数以千计的电脑，以及超过百人的工作人员。

卫无忌走到圆形办公室最中心的办公桌前，朝一个带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恭敬问好：“闻老，我需要你帮忙。”

闻老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忙？你没看见我很忙？既然看见我很忙，你好意思让我帮忙？”

对老人不友好的态度，卫无忌丝毫不以为杵，认真的说道：“三s机密，除了你的工作小组之外，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闻老再次抬头看向他，见他神色严峻，又随意看了看秋长生和柳夕，便在办公桌角落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地面裂开，然后升起一个圆筒状的金属墙，一直升到与天花板对接之后，将最中心的办公桌完全的封闭起来。

“说吧，现在除了这里面的人之外，没人会听到你的声音，也不会有任何声音传出去。”闻老说完，又补充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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