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慕容便推门进来了,后面跟了几个丫头,端了她要他做的几样菜,都放在了小圆桌上。
陌衿正好饿了,端起碗筷便吃了起来。慕容也端了碗,不停的给她夹菜乘汤,看得旁边伺候的丫头们又是羡慕又是偷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不能让他丢了面子,也给他夹了一棵青菜,他笑着温柔的看她,她便红了脸,低头刨饭。
他的手艺真的很好,闲淡正合她的口味,比起师兄来一点也不差。
吃完饭,他为她施了针,休息了片刻,便要和她去小庭院里散步。
傍晚时分,正下着绵绵春雨,古宅里弥漫着薄薄的水雾。他为她撑着伞,闲庭信步。
她的眼睛此刻已经能看得完全清楚了,就愈发的贪图这雨中古宅的每一处景致,青砖绿瓦,石墙拱门,弯弯的小桥,微扬的檐角,在雨中别有一番韵致。
风很凉爽,雨水莎莎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连绵不断,偶尔有一两点细碎的水珠扬在她的脸上,叫人惬意。
她很开心,开心到想要抛开雨伞,拉起近在手边的他的手,与他在雨里奔跑,就像从前她和师兄那样……
慕容看得出她心情很好,他也知道她会喜欢雨时这古宅的景致,她笑,他便也同她一起笑。走到石头拱桥的正当中,他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停下脚步,面对这面,他低头看着她,语气轻软,“小衿,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陌衿抬头碰到他温热的目光,只觉得心间一颤,急忙低下头,别开眼去看那石桥下的潺潺流水上,一面纸伞,与伞下两人的倒影。
“你说。”
“若你那位师兄要带你遁世隐居,你可愿同他去?”
他的目光诚恳而真挚,好似很期待她的回答,而他的语气却是那般的轻,像这雨雾一般飘渺不定,好似很没有信心。
那一刻陌衿的心像是破了一个缺口,掩藏了许久的情绪都从那个缺口涌了出来,涌出了她的眼眶,她急忙抬手擦去,仰头看着他,笑言,“我的师兄已经不在世上了。”
慕容见她落泪,心脏像是要爆裂一般,疼得发紧。他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些。”
她摇摇头,“不要紧。”沉默片刻,她抬眸对他道,“为什么问这个?”
他也别开目光,看向水中两人的倒影,“只是忽然想到,便问了。”
从侧面看去,他的睫毛长而细密,双眸黑白分明,干净明亮,像极了师兄的眼睛,师兄的双眼本来就与公子有七八分相似,看着他,像是看着师兄,又像是看着公子,她的心不觉又颤抖起来。
陌衿在心里敲响了警钟,逼着自己将那些无谓的情绪都抽离出去,强硬了语气,对他道,“我也有事想问你。”
慕容听她的语气冷了,他眸中的微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他放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你问。”
他的手才松开,风便将她手背上残留的温度散尽了,她微微将手蜷缩起来,隐在袖中,与他淡然对视,“二皇子赠与我的那幅画,究竟画的是谁?”
慕容知道失火这件事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索性借此机会,自私一次,“我若告诉你,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从此刻起,你要真的将自己认作茵姑,将我认作青鸾,你的夫君。”
他说得笃定,陌衿知道这一次,他没有说玩笑话,他是认真的。
即便他不提这个要求,她也是要这么做的,卧底这种事,做戏不做全套,稍有差池便会叫他们两人都丧命。只是她心里抗拒太早进入茵姑的角色,她抱着私心,想要多一些以自己的身份和他相处的时光。
不过既然他不肯,她也就只能将那小小私心放下了。
“一言为定。”
慕容却笑了,她看不出那笑是欢喜还是悲凉,只觉得他的双眸忽然间深邃起来,好似无星无月的夜空,藏了许多谁也看不透的秘密。
“早些时候你给我看了茵姑的画像,二皇子那副画上,也是她。”
茵姑!
陌衿的身子霎时间冷了起来。她想起失火当时,她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草烟味,她一直以为那是书架上的书本被火烧过的味道,现在想来,那是醒神香。
这醒神香丸是鬼灯行的人常带在身上防迷香用的,也只有鬼灯行的人有。所以二皇子说见到茵姑在她房间的窗外鬼鬼祟祟,扔了什么东西,想来便是茵姑见到她房中失火,又不能声张暴露自己,只能扔了一粒醒神香进来,想让她苏醒。
这件事,在马车上时,茵姑分明是有机会对她说的,却半个字也未向她提起。
还有,那时瑾岚向她暗示,自己提醒过她将要失火的事,她便追问了几次瑾岚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瑾岚却也一直缄口不言。她以为就算瑾岚不说,只要知道画像上的人是谁,这件事也能水落石出。
现在看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茵姑瞒着她,瑾岚瞒着她,火灾后瑾袖出了小筑,媛娘被冤枉得了失心疯而被软禁……这一切分明都指向一个人——苏慕容。
只有他能让茵姑和瑾岚闭口不言,只有他能将瑾袖赶出小筑,只有他能让媛娘坐实失心疯的罪名。
也只有他,仿佛是她存活的世界唯一的主宰,翻手风覆手雨,可以一瞬间将她的所有努力都化作乌有,叫她进不得攻,退不得守,没有安宁可言。
慕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对他的误会,不是一时间能解释清楚的。他很无奈,也很心痛,然而最让他没有办法的,是无论任何时候面对她,他所有的压抑的感情好似都要喷薄而出。这世上,唯独只有她,会如此轻易就让他濒临失控。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她的侧脸颊,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陌衿尚未回过神来,他的微凉而**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