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言原本不欲说出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可听着朗士元打听却也没有瞒着:“朗将军可否觉得燕军此次攻城有些诡异?”
“不知谢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感觉胜利来得太突然了一些,心里面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谢谨言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感觉来自何方,是因为那些人撤退的时候太过散乱吗?
燕军在陇北之地蓄谋多年,不管是军士们的装备还是身体素质都不差大楚军队,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来了败兵布阵的图本,撤退的时候也是井然有序,哪像刚才那般手忙脚乱?
朗士元微微一愣,他身为韩城守将自然也知晓人的知觉有时候相当的灵敏,也正是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几次死里逃生,如今他这般说话又是何意?
“末将派人去探查一番如何?”
既然心中有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毕竟这攻守之战的胜败就在那细微的差别,可别被人算计了去。
“好。”
谢谨言应声之后朗士元便下去安插人手,而他则朝着书房走去,计算着几日的得失。歼灭燕军一千余人,算不得多大的功勋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这一千多人的临敌反应就像是没有入伍的新兵一般。
韩城这么重要的城池,尚可年怎么会让新兵来攻克?
夜半时分,朗士元急匆匆地敲响了谢谨言的房门,声音有些凝重:“谢大人,末将派遣出去的人无一返回。”
谢谨言披了一件软貂外袍便打开了屋门让朗士元进去,拧着眉头道:“可有约定时间?”
“子时碰头。”
当初送那十余人出城门之时他便同几人约定,子时之前不管有没有寻到蛛丝马迹都要折返,可如今已经子时三刻却不见半个影子,他这才急着前来回禀。
谢大人的感觉果然不错,燕军怕是藏着大心思。
“我亲自出去一趟。”
谢谨言冷眉轻挑思忖片刻之后便给了一个答案,而朗士元忙忙挥手道:“莫大人乃朝廷使臣,又被陛下亲命守卫韩城,韩城断然不能少了您。既然燕军那边出现了异样,末将愿意亲自前往勘察。”
“不必。”
他挥手拒绝了朗士元的好意,他知晓自己这个关头出城实非良策,可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办,否则凭着旁人的轻功指不定再一次被发现,到时候耽搁的时间更多。
不是他不相信朗士元,而是他虽是带兵好手,可武功却平平,这于勘探无利。
“让人去准备夜行衣,不必惊动太多的人,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鉴于之间宫灯的事情,他不确定韩城还有没有别的内应,所以不想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免得到时候无法脱身。
“诺。”
朗士元离去之后谢谨言又叫来自己身边的亲信耳语了两句,随即趁着没人闪入了言梓陌的房中,瞧着她睡得舒服当也没有打扰,将看了两眼之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屋门瞧着星辰暗淡,他对着身边的人道了一句:“这一段时间好好保护她。”
“诺。”
谢谨言没有让人打开城门,直接顺着一个角落从城墙上就着地势几个跳纵落了下去,而这一幕除了朗士元没有人看到,望着他逐渐消失在旷野的脚步,他长呼吸了一口气。
隔了半个时辰后,燕军的行军内账几个人围困而坐,这一夜显然是一个独特的日子,他们如何也不能将息。利用一千多的新兵性命来换韩城人的不起疑心,他们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一次阵亡的兵士,加倍体恤其家眷。”
尚可年的声音响起时众人也都没有任何异议,都是战争里讨生活的人,都是一些不易之辈。
“韩城派出来的探子,我刚才已经让人尽数歼灭,当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大事已成。”
这个时候平城怕是已经完全被燕军所掌控,到时候这所谓的韩城不过是一座孤城罢了,何惧之有?
“这边的事情终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不知道会不会有探子被再一次派遣过来?”
听着那位副将的担忧,尚可年脸上露出必胜的笑容来:“旁的本公子不敢承诺,可他们但凡敢派人前来本公子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手里面掌握着隐杀军,所以他才能这般肆无忌惮,而其余众人虽然不懂他这股自信缘何而来,可那明晃晃的尸体做不得假,既然如此他们当也不便多问。
“不知道平城的消息什么时候能传来。”
里面人感叹的时候,外面已经换上了燕军衣衫的谢谨言呼吸骤然一凝,他欲要急速撤退可终究又绕道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只听有人大喊:“快救火,粮仓烧起来了。”
尚可年一众人听到这喊叫的时候第一时间奔跑了出去,瞧着那已经冉冉升起的火焰尚可年的脸色瞧上去有些狰狞,燕军士兵的吼叫声自己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怒气。
“让人快速搜查,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陇北之地比不得旁的地方富庶,这里历年苦寒粮食颇为稀缺,为了凑够粮饷燕军延缓了好久才得以起事,却不想他诺大的粮仓居然被人烧了。
事情闹得甚大,燕军方圆百里之地寻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找到了一具燕军的尸身,瞧着那已经凝结了血液的尸体,尚可年眼眸愈发幽深。
“让人通知平城的人,死攻城池。你们下去继续准备兵马,我们开始第二轮攻击。”
他一早就有决断,若是这事情暴露他必然会牵制住韩城的军队让他们无法救援,而平城那边攻克之后只会迎来镇守陕州的镇北侯,只是镇北侯不会轻易离开陕城,所以不会遭到太大的反扑。
朗士元一直盯着燕军驻扎的方向猛瞧,当他发现目之所极的地方逐渐出现一个人影时,这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一些,等那人赶至城下,确定了身份之后他将绳索丢了下去,而不一会儿谢谨言借着绳索之力安然返城。
“大人……”
“你先去调遣兵马,我欲要带着他们去平城附近查探一下情况,只是情况怕是不容乐观,燕军已经绕道去攻打平城了。”
他闭上眼眸叹息了一声,想到那些人或许是从邺城绕道而行,他眼眸浮现过厉色。
然而他的话语刚落,燕军的方向已经传来了浩浩荡荡的声响,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眼都明白——他们已经无法脱身去管平城的事情了,燕军明显是要再一次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