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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第二天,高炽陪张昭华用过早饭就去了大本堂,就像他自己说的“就是不可日无书”,况且他还有新编的《书传》才刚刚翻篇,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他人请教。
大本堂是天下名儒汇集之地,皇帝草根出身,打天下的时候就知道没文化不行了,所以在下辈的教育问题上,很是注重。不仅为皇子们选择了名师精心教导,还征召天下博学的儒士进京,发现有真才实学的,就安排进大本堂里,为子孙讲学。
从六月进京,高炽就很珍惜这次教学的机会,虽然北平王府中也有饱学之士,但是却不能与京师大本堂这种汇集天下英才的地方相比,况且这里的图书,多的是珍本、孤本,这让心向学的高炽恨不能头扎在里面,连新婚第二天都不想着放松。早上张昭华和他用过早饭,听到门外面高煦的脚步声,高炽就下意识地也要跟着出去,转了圈又回来了,又执起床头那本书,哗啦啦地翻动着。
张昭华看他模样,觉得好笑。潜心进学是好事情,张昭华自然要打发他去,况且她也不愿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她今天也有事情要做呢。
高炽见她如此通达情理,简直是大喜过望,边把靴子往脚上套,边还探头探脑地跟她说话:“今儿刘先生讲《易》,刘先生是谁,刘本展啊,国子监大儒,月只讲三堂课,座无虚席,今儿来大本堂讲夬,还有辩难,和谁,和陈鄂屏,千载难逢,你也想看——你去不了啊,不过辩难时候,会有人抄写,我给你偷偷拿份回来。”
人皆有所喜好,所以投其所好就是最快建立亲密感情的方式。况且高炽的喜好多么正当,张昭华自然乐得成全。
送走高炽之后,张昭华就在屋里重新打扮了,她吃饭前只是洗了把脸,涂了层面脂罢了。她用的这个面脂,是用鹅脂、羊肾脂温酒,浸丁香、白芷和青篙熬制的,方法特别精细,不仅要浸泡,还要放入油中急火煎,再小火煎昼夜,然后去渣,用蜂蜡调和,才做出这种宫廷贡品的。
在这里张昭华真的要说句,老祖宗的东西在功效上面也绝不亚于上辈子用的大牌护肤品,甚至更好。这种面脂涂在脸上的那种油润的感觉,舒服地令张昭华只想长长地叹息。
按女官之前的教导,是要晨起梳妆完毕之后,才能吃饭的,但是张昭华实在难以做到,因为妆粉很有可能会散落在饭里!如果是涂层粉的话,尤其是米粉,因为研磨地细密,是可以维持不掉下来的,但是架不住层层地往上面涂啊,尤其是张昭华大婚那天涂的妆粉,她甚至感觉自己低头就要掉脖子粉。
婚前教导她的女官如今终于只剩钱嬷嬷个了,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自己上妆——粉还是要涂的,但是绝不用铅粉,虽然这时候真的是以铅粉为贵,因为铅粉的制作流程复杂,而且确实有是皮肤变白的作用。
而且你以为铅这种重金属只是出现在铅粉里吗——在把镕铅成水,经过几次的浸泡铅花的过程中,不到最后步的焙铅花末那里,它都不叫粉。因为铅性变化多端,而且它的化合物又常常有着特殊的色彩,所以在炼制过程中,会出现四种变化,变而成胡粉,再变而成黄丹,三变而成蜜陀僧,四变而为白霜。
胡粉打底,黄丹涂额,蜜陀僧可以治皮肤疥癣和腋下狐臭,白霜就是成型的铅粉,以上都是女子钟爱的护肤品。
怪不得说红颜易逝呢——用的都是含铅的东西。
张昭华往脸上轻轻地贴了层米粉,自己又扫了眉尾,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吩咐含霜把褙子拿来,她套上之后就打算出门了。
诸王馆里还有许多人要拜见呢,那些新婚的亲王妃们,虽然大家年纪样大,也是同官选出来的,但是张昭华必须得改了“姐姐妹妹”的称呼,换成“叔母”这样的称谓。
张昭华叫得出口,没什么难为情的,但是估计她们就有些难以承受了,生给叫老了辈儿。
没想到还没等张昭华出去呢,这些新晋的亲王妃们,倒是联袂来看她了。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六个亲王妃,加上个晋王世子妃傅氏,大家齐哄哄地站在门口,个个穿的真红大衣,见她出来了,就齐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把张昭华差点吓得溜跟头踩空咯,之后就赶紧招待:“不知道诸位叔母大驾来了,我还想着去看看你们呢。”
张昭华亲自给掀了门帘,让她们进去坐。看着他们个个从张昭华腋下钻进去——没办法,诸王馆的门不知怎么回事,建地有点矮,不是很敞亮,所以看着几个小姑娘,应该说是小妇人低头鱼贯进来,张昭华就觉得自己好像老母鸡在看自己的雏儿样。
呸,这个比喻太恶心。
好在大家差不多都是同住过很多天的,说起来都是同寝的情分,刚开始那么点拘束,很快就消弭了。因为张昭华看到刚才大家低头进屋子的情形,忍不住说了自己家个笑话。
张昭华家,就是永城那个家,据说在张昭华出生之前,也是屋门狭矮,家里有了两个小子的时候,张老爹张麒最喜欢把孩子架在脖子上,满院子撒欢,当然张昶和张升都被这么颠过,也是乐哈哈地高兴地不得了。
但是张麒每次都会忘掉进屋的那个门只能容许他人的高度堪堪过去,所以每当王氏在屋里喊声,张麒就闻声进去,就忘掉了脖子上的孩子——所以每次王氏看到的情形就是,张麒架着孩子,在进屋那瞬间,孩子直接撞在门楹上,翻身掉地。
所以张昶和张升小时候经常满头都是包。但是自从王氏怀上张昭华,自觉是个丫头,张麒就知道疼惜丫头身娇肉贵,二话不说把那个大门扩建了,所以张昭华小时候也爬上过张麒的脖子,但是就没有被门楹给撞得鼻青脸肿过。
张昭华说完,就见屋子女人笑得花枝烂颤地,也怪她说的太生动,好似这个场景闭眼就能看到似的,把大家逗得乐不可支。
“我呀,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张昭华熟谙社交技巧,其实大家这样出身不对等的人做了妯娌,难免会有不平,大家面上越是不说,心里越是计较,还不如自己先吐槽自己,自己嘲笑自己番,反正也说的实话,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诚实,还有不忘根本的意思在:“小门小户,不就是说的这门、这窗户都低矮么,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家人朝夕相见,其乐融融。”
你要是光说你门户浅薄,这样的印象就留在别人脑海中挥之不去了,说久了也就成了自轻自贱。你都这么看不起自己,别人更是要天天吊在嘴上议论了。所以张昭华自嘲完门户低矮之后,又说了门户低矮的好处,我父母俱全,没有高门大户那么些礼仪尊卑,但是家人能团团圆圆在起,每天高高兴兴快快活活地,如此和睦,又岂是深宅大院里的人,能比得上的?。(http://)《昭华》仅代表作者惊年渡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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