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嫔本以为那夜之后,承启帝至少还会继续留宿在她的寝宫之中,没想到第二日他便又去了含元殿,那夜她站在风口处出等了许久,一直都未见他过来。
她一动不动的想起了出入宫的那些年,她还是怀着满心爱恋嫁入宫中来的,本以为自己多年的坚持终于得偿所愿,却没想除了最初的那几日,他不是去往李皇后的凤阙宫就是去往锦妃的含元殿。
对她来说,他是她的唯一她的天神,但她于他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消遣罢了,甚至于是关于一场年少时爱而不得的补偿罢了。
那时候她还是很天真啊,以为没了锦妃,没了李皇后,便再不会有人妨碍她了。
她扶着房柱缓缓坐在了栏杆上,红木做的杆,在深冬的夜色中带着点点寒意,但却比不上她胸腔之中那颗冰冻三尺的心。
身后一件披风覆了上了,她微微测了头看着嬷嬷那张沟壑万千的脸,心中更是委屈难诉。可她是谁,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李皇后的敬畏山分的孙嫔啊,她怎可因为他不来此便成为了一个弃妇呢?
可或许是年纪大了,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从前无论宫里是多了个谁,她都能小心提防着,唯恐将她那些宠爱夺了去,但现在这个江嫔她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承启帝也算给足了她面子,并未将江茹的位份抬得太高,以至于能让两人可以在同一水平。
但即使她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袭击江茹,那绵里藏针的笑容却总是将自己扎得浑身是刺。
那夜她好不容易将楚子晋搬出来请求承启帝能留下来陪陪她,承启帝答应了,她满心欢喜的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柔情,想要重新将他留下来,孙嫔也知道,江茹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论年轻貌美的女子,这宫中比比皆是,可承启帝偏独宠于她,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他现在显然以及不单单再会以美貌识人了。
他想要的温柔她都可以给他啊,难道就不能再看看她吗?
如今她的儿子疯了,丈夫还被别人的女人抢走了,从前风光无限的她,如今却变成了后宫中的一个笑话,她当然不会甘心,吃惯了山珍海味,又如何能吃得小野菜粗粮呢。
她凭着自己的本事留住了他一晚,本以为能回到从前,每一次承启帝不都是如此的么?只要她能将他留下,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这第二日他还是去了含元殿,孙嫔无能无力,只能看着江茹将承启帝从她身边抢走。
对于承启帝来说,那夜留下来不过是怜悯她罢了,这个人从前的风光是他给予的,现在的可怜也是他赋予的,那日她苦苦哀求,他终于还是有了一丝动心。
承启帝想到了楚子晋,人都已经疯了,再斥责他别的也是无济于事,于是那一晚他便留在孙嫔处,早上她恭谦的伺候他更衣,承启帝看着她,心中也忍不住想起了往昔二人恩爱和顺的模样,心中少不得泛起一丝的柔情。
于是便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说子晋他总归是朕的儿子,朕绝对不会不管他的。”
孙嫔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臣妾知道,子晋这样已然是没救了,臣妾只是怕他如今痴痴呆呆,会有人来欺负了他,不管他从前犯有什么的样的过错,人都已经疯了,也该值得原谅了吧。”
承启帝点了点头,温柔的抚过她对于眼角,孙嫔心里泛出一丝冷笑,至少三言两语之间便能勾起他的怜爱之意的也就只有她孙嫔罢了,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江嫔还想怎样。
皇帝下朝后便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太子毕竟新婚,总不好这段时间也让他来操持国事吧,但懒散太久承启帝到底还是有些费力的,捶了捶僵硬的脖子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端着汤药来的江茹,款款而行的模样恍惚间让他想起了锦妃。
但很快他又苦笑了一声,锦妃可没有她的温柔顺从,这个人是江嫔啊。
端着汤药的人温柔的将碗放在了桌上,见他不住的的转动的脖子,便体贴的走了过来,“陛下这是累了么?让臣妾来替陛下拿捏一下吧。”
承启帝点了点头,江茹便走到他身后,替他按摩着肩膀和脖子,承启帝有时候会觉得她仿佛是李皇后和锦妃的结合体一般,江茹既有李皇后的温柔大方,也有着锦妃的蕙质兰心,他想的是什么,他需要什么,她全都知晓。
只是她出现得实在太晚了一些,如今的他已人到暮年,即便想让她陪着也陪不了多少年了。
江嫔太了解这个人想要什么了,从前锦妃在的时候便时常同她说起承启帝,即便在孙嫔入宫多年,锦妃对他仍心存爱意。
这眼前这个男人,既是多情又是无情,他能给锦妃的是雨露均沾的绵薄之爱,可那人想要的却是一房两人三餐的朝夕相伴,对于锦妃来说,死又未尝不是一个解脱,所以在她死的时候她的脸上仍带着满满的笑意。
承启帝唤了她几声都未得到回应,因而便加重了音量,吓得江茹提着裙摆便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承启帝笑了笑道:“恕什么罪?朕又没怪罪于你,朕不过是想问问这是什么汤罢了。”说着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这是人参乌鸡汤,是臣妾特意为皇上熬制的呢,皇上您尝尝。”说着她将汤药取了过来,承启帝伸手接过后盛了一勺子尝了一口,随即脸上露出了笑意:“想不到爱妃还有这等手艺,可得叫御膳房好好同爱妃学学。”
她低头含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承启帝仰头将乌鸡汤喝了个精光,自然也没忘记询问她刚刚究竟在为何事发呆,江茹便顺势低了头,“陛下昨夜未来含元殿,方才也是一语不发,臣妾是在思索自己最近是否有何言行不当之举惹得陛下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