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练的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那公子曾经穿过的旧衣。
在两位老人不解的目光中,把它郑重的放在了正堂里靠墙摆放的方桌正前方左侧的椅子之上。
随后就从自己的包袱之中拿出了两只红色的蜡烛,安放在方桌的两侧。
那双蜡烛是前一段时间她在集镇之上偷偷的买来的,谁都不知道。
这两只蜡烛花光了她在山上采草药攒了半年的钱。
本来有一些便宜的,只是她看不上,这是人生中的一场大事,怎么能够马虎呢?
这两只蜡烛真好看啊,上面浇灌出来的大红的‘囍’字让她羞红了脸。
一只用金粉勾勒出来的龙盘旋在囍字上方,另一只蜡烛上是一只同样用金粉勾画出来的金凤。
两者的相互呼应的样子让她着迷。
不过她却在心里想,
‘这只金龙和公子好配呢,不过自己却不是金凤’,她的心中有些失落,
随即又高兴起来。
‘不过那有什么呢?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就算是一只麻雀也没关系。
何况她知道,她的公子是不会把她当成麻雀的。’
按说这些东西是不应该由一个女孩子来买的,不过她却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付出了半年攒下来的钱之后,她在店家略显不解的眼中郑重的把包好的蜡烛接了过来。
虽然脸色一定变红了,但是她还是坚定又小心的把它们放在了包裹之中。
半年攒下钱只换来了两只蜡烛,可她却觉得很值。
看这样子,那怕价格就是再贵上一倍,她也不会犹豫的就把它们买下来。
此刻那两只花大价钱买来的红烛,已经被点亮,分立在方桌的两旁。
虽然此刻心中很激动,不过她却把事情做的有条不紊,龙烛在左,凤烛在右。
橘红色的火苗不断跳跃,越来越亮,把她的脸照的红红的。
随后她又把两位老人扶坐到方桌两侧的椅子上。
待到此时,两老就是再不理解,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两老慌忙站起身来,嘴里说着
‘孩子你有什么心事就和我们说,不用这样把自己陷入这个无边的深渊,你的日子还长……’
但是柳儿却是一声不吭,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向二老磕头。
任凭两位老人怎么拉,怎么劝就是不起来。
只是磕着磕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过似乎想起这个日子是不宜流泪的,所以在叩头之中就偷偷的把泪水抹了去。
两位老人手足无措,最终只能长叹一声,相互搀扶着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老泪却在布满沟壑的脸上不住的流淌。
那天的夜晚真的很美,月亮没有出现,不过深邃的夜空中却镶满了钻石一般的星辰。
满天的星辰在眨着眼睛,似乎是想要穿透房顶的阻隔,共同来见证那天底下最感人的一幕。
外边略带凉意的秋风吹到屋里,像是不甘寂寞的人来凑一下热闹。
微凉的风让人精神一振,却并不会感到多少寒意。
柳儿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虽然带着一丝羞怯,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喊了下去。
声音落下,就抱起放着叠的整整齐齐衣衫的椅子。
把椅子上面的帽子正对门口之后,她就直直的跪了下去,叩头叩的很虔诚。
在地上停顿了一下之后,然后缓缓起身。
‘二拜高堂~’
她扭过椅子,转过身来,看着坐在方桌两旁泪流不止的两位老人,盈盈一笑。
然后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
起身之后,脸色红的厉害。
夫妻这两个字到底是难以说出口的。
柳儿满含深情的看着对面椅子上的衣冠,嘴张了两张,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夫妻对拜~’
虽然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羞怯之心却还是在此刻占据她的心头
‘我马上就要成他的妻子了呢。’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这声‘夫妻对拜’却比上两句的声音小了不少。
也就她自己和坐在高堂之上的二老听到而已。
抱着放了衣冠的椅子,让上面的帽子端端正正的对着自己,就像是他离开前看着自己的那样。
后退两步之后,柳儿两腿微弓准备跪下,院子的大门却被忽然打开。
来的正是柳儿的父母。
原本因为有人来而略微愣神的柳儿,在灯笼的照耀下看清楚来人之后,猛然扯开喉咙高喊了一声
‘夫妻对拜~!’
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之下传出了老远。
打着灯笼刚进门没走几步的柳儿父母听到这声仿佛从肺腑中喊出来的话语之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待看到一身新衣的柳儿之后才回过神来,慌忙就往屋子里跑去。
而此时的柳儿,已经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头。
不知是风,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原本端放在椅子上的帽子从上面滚落了下来。
在地上转动了半圈,撞住柳儿叩在地上的头,然后停了下来。
看上去就像一对拜天地的新人,在心情激荡之下,一不小心把头撞在了一起一般。
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温馨和甜蜜。
直到此时,柳儿的父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柳儿的父亲喝骂着冲到屋里,一把抓着柳儿的头发把她头提了起来。
却看到两道殷弘的鲜血如同小蛇一般正在她脸上流淌。
刚才夫妻对拜叩头时太过用力,把额头磕破了。
柳儿父亲抓着柳儿的头发愣在了当场,高高扬起的巴掌也僵在了半空。
随即愣住的还有捡起被柳儿父亲丢在地上的灯笼,刚刚赶到身边的柳儿妈。
这家公子的双亲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柳儿没吭一声,任凭父亲扯着自己的头发,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股执拗。
“你这傻孩子啊~”
两个女人的带着哭腔的喊叫声在夜空里同时响起。”
“那后来呢?”
一直背对着说话之人的黄老邪问出这句话。
说话之人看着眼前颤抖的越发厉害的背影也是叹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他所叹何般,是在为柳儿感到不值?还是是在感叹柳儿的痴情?
“后来啊,这柳儿就在这公子家住下了,如同儿媳妇一般尽着该尽的本分,直到两年后老人相继离世。
在守了一年孝之后,她就离开了,据说是到京城寻找那位公子去了。
十几年过去之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来到的这里,在破房子内住了两天就离世了。
村里的老人来看过之后,说她就是是柳儿
后来,村里的人就自发的组织起来,把她埋在了那位公子父母的坟头后面,也算是进了黄家的祖坟。”
“官人是那位公子的后人吗?如果是就去看看他们吧,他们这一生等的真的太辛苦了……”
黄辉跪在两个长满杂草的坟头之前泣不成声,没有说话,只是死命的在自己身上捶打。
那些说话,引路,看热闹的人,站在这里陪着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就相继悄悄的离开了。
此刻的时间是他们的……
黄老邪在坟头前住了七年,偶尔也会一趟家。
后来那些破旧的房子就又修了起来,和他记忆之中的模样不差丝毫。
七年之中黄老邪究竟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没有说,不过墨青能想到一些。
七年之后黄老邪离开了,村里的人们有人去看,才发现那两座坟头之前不知何时立起了两座石碑。
字迹暗红,像是血液所书。
“家父黄厚田,家母张英花之墓,不孝子黄辉立。
爱妻田柳儿之墓,负心人黄辉立。”
村中认字之人,看着两个厚重的石碑,轻读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