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忧没带什么行礼,就一套衣物和梅花断,剩下的就是自己这个人了。儒家自有儒家的儒袍,道家的衣服实在没必要带过来。
天还将亮未亮,慕无忧便已经收拾妥帖,其实世家子弟并不是外界所认为的那样舒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相反真正传承千载的世家对子弟要求极为严苛,单是作息这一项就不有任何差,慕无忧在慕家虽是放养,属于三不管但是该有的规矩却是不少。
“公子可是醒了。”
无忧开门,门外立一小童,灰布麻衣不如何精致却是干净得很,见无忧出来先是一礼,然后道:“从今日起我便是公子的书童,为公子洒扫。”
慕无忧见这小童,年纪虽是不大但是行事谈吐间却是稳重。既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又告诉自己他虽是书童却只是负责洒扫房间,其余多的事情不管。慕玄点点头,小童见状又是一礼然后走开,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公子可在辰时初至辰时二刻可在思源厅用早膳。”
慕玄笑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偏要做老成样子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的。
回到房间,自己尚没有正式拜入儒门,所以今日的早课可以不用去,推开窗见三三两两的儒门子弟开始去修齐堂上早课,慕玄真真是有偷的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但现下却是慕玄无心观赏这个,正要转回头去却发现颜淮也在人群之中。正在与身边的人交谈什么,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慕玄虽不甚了解颜淮,但是就昨日来看颜淮,虽是表面温和到实则傲骨在内能让颜淮相交的人,必定也是能人。再看那人,也是一身儒袍,淡淡烟色,长发及腰比中州男子蓄发要长的多。
嗯?难不成是珉州阴阳家的人?那长发男子似是觉察到有人在看他,回头正看到楼阁之上的慕无忧,勾唇一笑,端的是清俊疏狂。
“呵呵…”慕无忧低声而笑。
这人有意思,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识好汉这相同的人总是相知的。
早课结束后才是早膳,慕无忧虽是第一次穿儒袍倒也有那么三分味道。
思源厅取饮水思源之意,儒家爱用典故所以地名多出自典籍。而此时正是用膳时间,偌大的思源厅上百弟子在此,几无响动,慕无忧寻一处空地方坐下,只见在此用膳的有讲学的先生也有洒扫的小童,都是一般,并无区分。
吃过了饭颜文清寻到慕无忧“老师让我来找你,因着此时不是儒门正式收弟子的时候,所以你拜过先圣就是我儒门弟子了。”
颜文清口中的老师,便是如今儒门掌门,也是稷下学宫的先生,名为颜卿,正是颜文清的嫡亲祖父。只是颜文清从来不在学宫中称其为祖父,只称其老师,倒是生疏了些,许是颜文清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过特殊。
儒家礼仪繁琐,收徒之事更是庄重,虽然慕无忧半路入门,礼仪简化了不少但也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不过让慕无忧吃惊的是自己竟然被子弟,儒门有三大世家,孔孟颜,慕无忧竟然被孟家,这着实是意外。
稷下学宫广收天下弟子但是却分内外,儒法只教嫡传,就像道家道术只在世家流传一样。
“在想什么?”慕无忧出了明堂,正见颜淮站在外面,不知望着什么,便问道。
“孟家,若真论起来颜家也比不上。”颜文清转过头看着慕无忧,目光中带着探寻“你究竟有什么特别。”
“大概只是孟老兴致所至吧,是玄的荣幸。”
慕无忧闻言啊,笑着说,似乎是很荣幸但是颜文清总觉得慕无忧或许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修儒法。颜文清不喜欢慕无忧,直觉上的厌恶,总觉得慕无忧表面的随意之下包裹着的是一些很危险的东西,比如怨恨,这样的人总是很危险的。
话不投机,罢了。
“明日记得来上早课。”
“真是…严肃啊,明明对别人不是这样的。”
慕无忧撇了撇嘴,话落,回头看了一眼明堂,碧绿琉璃瓦,六根朱漆大柱,彩凤雕龙端的是大家气派。
“儒法浑厚,道法清明,阴阳之术波谲诡异,而鬼道…”
喃喃的声音落下,带着不明的讥诮。
早课,毕竟无非就是一些经史典籍的背诵,有时候还要考校策论,慕玄不由的心里发闷,家里那群老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而后又一想,这不废话吗。不过想是这般想,慕无忧的策论学的还是不错的。
转眼,慕无忧到儒门依然月余,慕无忧已经很习惯儒门,似乎自己本来就是儒门之人一般。
每日,同儒门弟子一同上课,下课,慕无忧感觉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道门弟子,是慕家人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体内缓缓流动的道家术法提醒着他,他是从哪里来的。
要说这几日有什么收获大大概便是认识了闵子澈,便是那日从窗口看到的人,如同自己所想,他真的是岷州阴阳家的,而且自己见过他的阴阳术,木系阴阳术,平地可生秋兰,果然是玄妙之极。
“在看什么?”
慕无忧靠在门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不不,不是看,是听。”
闵子澈仔细聆听,果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古琴之声,操琴之人琴艺高超,且对琴曲亦是领悟至深。
“学宫之中竟有人在琴之一道有如此造诣,倒真是想结识。”
闵子澈讶然,本以为颜文清就已经是琴道上的奇才,没想到在学宫之中还有此等人物。
“嗯,只是我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怎的就未曾见过。”
“我也是来了半年之久了,也未曾见过。”
闵子澈也是略带疑惑,皱着眉头。
“那是怀瑾。”
“怀瑾?”
慕无忧望向颜文清。
“阮怀瑾。”
颜文清似乎不想多说。
慕无忧饶有兴趣的望着远处琴声传来的方向,有趣有趣,这学宫倒真真是有趣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