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踏着死亡的步伐朝着牧笙走来,面上透着几分感兴趣的表情,他并不想就如此轻易地直接将其杀死,因为牧笙所表现出现的东西,令他,甚至整个魔族都极为感兴趣。
抽取对方的灵魂力,然后用秘术读取记忆,虽然获取的记忆并不完整,但也足够了。
一双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扼住了牧笙的脖颈,缓缓地将其提起,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反抗,犹如一个破旧的、被玩坏的血色布偶。
一道血色的灵魂力顿时将牧笙包裹,然后猛然向着他的脑海席卷而去,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喊声犹如地狱中的呐喊。
牧笙此刻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他双眼紧闭,脸上透着一股宁静,沉静在物我两忘的境界。
他的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就如同那灾变初时所见到的那三千颗星辰,在漆黑的意识中,显得如此绚丽夺目,令他的心神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他在这片星空之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如同洋娃娃般,由能量组成的自己,那是灵魂力,里面藏着三魂七魄。
灵魂力是无形的,但不知为何,在这里,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小牧笙,看到他行走在星辰之间,看到他不断地触碰着一颗颗星辰。
每一刻被他触碰过得星辰,都会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悄然走过三千颗星辰,犹如点燃一盏盏路边的灯,玄妙而美丽,还透着一丝震撼。
但美好的东西总会遭到别的觊觎,一股血色的灵魂力如同一个不讲道理的蛮狠强盗,没有任何征兆地冲进了这片星海。
越是看起来漂亮的事物,其实也越危险,这片星辰就如同是一个私人的花园,容不得外界之物的丝毫侵犯,那一颗颗被点亮的星辰相互之间忽然链接起来,整片星海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牧笙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变换不停的光线,构织成了一幅幅奇怪的星图,隐隐约约,仿佛这些神秘的图案,似乎曾经熟识,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些星图不断地幻化着,像是隆起的地面,又如同高险的山川,但仔细看去,那山川深处的地脉,又仿佛是人体全身的经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诡异。
可能是出于对外来者的愤怒,那些经络开始发热,是的,发热,尽管牧笙没有感觉到热度,但他依旧能够知道,它在发热。
然后开始燃烧,紧接着,整片山川都开始燃烧起来,最后整副星图,都燎燃而起。
那夹杂些诅咒气息的血色灵魂力,在这团毁天灭地的火焰下瞬间灰飞烟灭,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对于敢以侵犯领土的人,这片星海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
提着牧笙的黑袍老者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那股足以摧毁任何一位入圣境的恐怖灵魂力,瞬间被淹没了。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道理的碾压,弹指灰飞烟灭,在他的感知之中,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苍天的崩塌,星空的破碎。
不知何时,牧笙那紧闭的双眼已经张开,脸上透着一股漠然的表情,那是一种看透了生死轮回,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淡漠。
看似无神的眼神深处,一团极为细小的星团缓缓转动,似乎有一股毁灭天地的力量被封印在其中。
嗡。
滔天的赤炎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丈的空间,这是一种彻底的,从上至下,八面八方,以一个球形,顿时将牧笙与黑袍老者包裹在内。
黑袍老者眼神中的惊骇还未消失,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响,整个人便没有任何征兆的蒸发了,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无法理解,无形的灵魂力,如何能够变成燃烧的火焰。
灵魂力没有任何的形态,也没有任何的属性,当然,你可以将它幻化成任何的形状,比如剑、恶魔、巨龙...你可以赋予他光明亦或是邪恶,甚至佛性,但它不能够具化成任何别的形式,比如水、火焰以及任何能够触摸感受到的东西。
这种超脱了修行常识的现象,令黑袍老者带着无限的疑惑,悄然无息的湮灭在火焰之中。
身在火焰中的牧笙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他只感到一股温暖包裹着他,那一丝丝的火焰透过他的身躯,进入了他的经脉与血肉,开始焚烧。
没有疼痛,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麻木了,经脉与血肉在赤焰的燃烧下,开始变得更加精粹,更为凝练。
外界由火焰形成的巨大圆球开始收缩,仅仅三息不到的时间,整片火焰便彻底消失,一个半球形状的百丈巨坑骤然出现。
牧笙悬浮在最为中心的地方,并没有坠落,火海消失之后,一团团星光将牧笙包围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托浮着他,定格在中央。
随着外界火焰的熄灭,牧笙体内的火焰也逐渐消失,只留下点点星光残留在身体之内,滋润着通红的经脉。
牧笙眼神深处的星团缓缓消散,瞳孔再次恢复了神采,看着周身的点点星光向他汇聚而来,一股劫后余生的表情浮现在他脸庞之上。
修行之路本就存在着许多难以逾越的坎坷与磨难,牧笙并不觉得,他有了那无尽的知识,就能够一帆风顺的走向巅峰。
没有经历过绝境便能够踏上巅峰的人生,或许存在,但至少在牧笙的记忆中,那些登临苍天的无敌强者,都遭遇过无数的磨难与艰险。
牧笙有着一颗坦然的心,但他有很多还未完成的事要去做,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他会拼命,会反抗,会义无反顾。
点点星光尽数汇聚到了牧笙的体内,静静地站在巨坑的最底部,牧笙感受着体内的变幻,并没有感到任何沮丧。
命力的彻底消散意味着他又再次回到了修炼的起点,但经过了灵池与火焰,星辰与破碎的洗礼,体内的经脉、骨骼还有血脉,都几乎超越了完美。
用浑然天成来形容,并不为过,牧笙的意识扫过全身,眼瞳骤然缩了缩,干净的瞳孔里涌现出无数震惊的情绪。
在经过灵池洗礼之后,他的身体已然趋近于完美,对比与万古以来的那些妖孽,牧笙很清楚,他拥有了一般人梦寐以求的身躯与修行根基。
但在这次经过火焰与星光的洗涤后,他的体内,不论是经脉还是骨骼血脉,都仿佛琉璃一般,透着一股纯净到极点的感觉。
琉璃意味着透明,透明意味着没有颜色,若是有人能够透过牧笙的皮囊,直视他的体内,那么就会发现,那就像一片由水晶构成的世界,无暇无疵,无垢无邪,震撼人心。
破而后立,超脱完美,便是暮生决最为核心的定义,在创造出暮生决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他的修行之路注定充满了坎坷,但每一次的绝境,也意味着脱变,意味着机遇。
以区区先天修为换去这幅身躯,在牧笙看来,这就是一场逆天的机缘。
然而当牧笙准备感受魂海之时,却发现自己的魂海似乎“搬家”了,当他凝聚灵魂力时,那片星辰之海中,那个形如牧笙的小人身上,一股带有星辰力量的灵魂力缓缓凝聚而成。
这股灵魂力似乎与寻常的有些不同,牧笙心念微转,被凝聚的灵魂力顿时幻化成一团火焰,瞬间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轰!
牧笙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魂海都收到了冲击,滔天的火焰将他的意识所覆盖,他就像一个玩火自焚的淘气少年,在点燃了火焰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
十几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圣城方向飞行,逃出生天的众人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一股沉闷的情绪弥漫在空中。
苍心逸有些呆滞地看着天络的联系人列表,几次想要接通又放弃了,她有一种想要回去寻找牧笙的冲动,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安月婵,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牧笙最后的话语。
“墨攸,就交给你了。还有......替我告诉月婵,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决定她的命运。”
话语中透着的那股决然,仿佛一把利刃,直刺她的心间,从陌生到熟识,从熟识到信任,从信任到尊敬,牧笙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便做到了。
保护墨攸,然后见到小姐传递话语,领罪受罚,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
相比于苍心逸的沉默,墨攸则显得极为急躁,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你是墨家家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小攸...为父答应你,一定会为他报仇的,好吗?”
“仇...我亲自会报,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墨攸的眼神深处,一团无法扑灭的仇恨之火燎燃而生,有些冷冽的声音令墨天纵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攸,你已经不小了,不要再这么任性了,你这次逃出来,知道你母亲有多担心吗?”
“你放心,今日之后,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调皮,也不会在逃避,三日锁心洞,七日渊门,十日末路,我都会去的。”墨攸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力量,她甚至有些痛恨过去的自己,为自己的无能、懒惰与任性,感到羞愧。
在墨天纵惊愕的眼神中,墨攸挂断了通讯,一连数个天络,墨家上下,所有有能力的人,几乎都接到了墨攸的通讯,不可思议的情绪浮现在每一个人脸上。
从添加墨攸至今,除了墨天纵,几乎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到墨攸的通讯,也第一次看到墨攸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没落与失望。
永远调皮活泼,古灵精怪的小公主如同变了一个人,那抹眼神深处涌现出的认真,令他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独角兽的速度已被她催动到了最快,为了照顾几位昏迷的少主,墨白只能分成两队,自己带着两人跟随墨攸先行离开。
看着联系列表中的安月婵三个字,墨攸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接通联系,她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有能力去管别人。
对于牧笙,她说不出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从最初的好奇,到对方无所不能的惊讶,再到最后毅然决然的守护,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她,无法细致的分辨出其中的感情。
但牧笙给她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神秘、浩瀚,没有穷尽,令她清楚地认识到,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去创造。
然而此时此刻,或者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心思去探索修行世界中的奥秘与未知,因为她只想要...报仇。
从离开牧笙到现在,墨攸并没有表现的如何疯狂,可就是这种看似平静的情绪,才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无法压制,不停酝酿的暴怒情绪,隐而不发。
墨白有些担心地看着墨攸,在来这里之前,他早已熟知了这些人的一切资料,当然也很清楚,牧笙,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或许与安家有一些联系,但这并不足以令他有足够的资格,接近墨攸。
他并不知晓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那位少年拥有着匪夷所思的实力,而且多次舍命保护他们离开,但在墨白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保护殿下安危,难道不是一个作为华夏子民,应该做的事吗?
“那些魔族,查清楚了吗?”墨攸有些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墨白的思考。
“回小姐,在离圣城数百里之处,发现一个陵墓,查明是魔族据点,当我们得知消息后,他们已经行动了。”
“竟然让大批魔族摸到如此近的地方,圣城斩魔殿的那些人,是不是太安逸了。”墨攸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会亲自去一趟斩魔殿,至于那处陵墓,既然魔族喜欢,就让给他们做陵墓吧,我要让他们,全部都去死。”
墨白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