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是一种很特奇的生物，不论是它的诞生，还是构造。

在远古之时，每一次太阳纪元结束之后，那破碎的山岳与川河之间，无数的尸体堆砌成山，遍地的鲜血汇聚成河。

这尸山血河中，无数还未消散的灵魂力残念，不断地相互凝聚，最终汇聚成一个庞大的灵魂力集合体，最初的亡灵便是由这千万的灵魂力构建而成。

它是万千尸骨的主人，所以一切生物的尸骨对它而言，都是亲切的。

复苏与掌控尸骨，于它而言，便如同呼吸一般简单。

亡巫则是一种存在于亡灵与腐尸之间的生物，它既继承了亡灵的一缕灵魂力，拥有着创造与控制尸骨的能力，但也与腐尸一样，没有完整的身躯与生命。

那一缕黑气，便蕴含了亡巫所有的意识与灵魂，里面除了所充斥的死亡与怨念之外，还存在着一些特性，比如掌控亡灵的能力。

在黑气通过牧笙的双眸，进入到他的脑海中时，那属于主宰境的滔天死气产生了一瞬间的停顿，因为它寻找不到牧笙魂海的所在。

与黑袍老者一战之后，牧笙体内的魂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原先独立存在的魂海，不知为何，凝聚成了一个形似牧笙的小人，缓缓地浮现在了那星辰之海中。

而在原先的魂海之处，确实一片空荡，所以想要接触到牧笙的魂海，便意味着必须进入那片绝对禁区——星辰之海内。

嗡嗡嗡~~~~

牧笙以一位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眼前的一切，那滔天的黑气在进入星辰之海后，却只化为了一小股黑气，就仿佛从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瞬间化为了一只可爱的茶杯猫。

黑气虽是漫天，然而这所谓的天，也只不过是一颗星球的表面之象，又如何与那万千星辰相提并论？

那一小股黑气仿佛被禁锢在了星辰之间，牧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在颤抖，在恐惧，这股黑气凝聚了亡巫所有的灵魂力，也就意味着它拥有一定的意识，亡灵女王便是想用它来吞噬牧笙的魂海，占据牧笙的躯体，将他变成亡巫。

但在进入星辰之海的那一刻，雄狮瞬间便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咦？那股死气消失了！”在黑气进入星海之时，凌雪惊喜地看着牧笙，欢呼道。

“那人怎么还没有醒来？”尤星泽皱了皱眉，轰退一只腐尸，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与大部队汇合，凌雪、沐同学，你们两个负责照顾牧笙，我与星泽负责开路，其余人各自守住自己的位置，我们走！”孙嘉看了一眼牧笙，果断地说道。

话落之后，便带着尤星泽率先向前杀去，凌雪与沐筱鹿闻言，也搀扶起依旧昏迷的牧笙，紧跟而去。

而司缨洛在感到之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略微犹豫了片刻，便不再跟随，而是向着原先所在的队伍而去。

牧笙的意识依旧沉浸在星海之中，自然无法知晓外界的情况，他对那股黑气极为感兴趣，能够操控死尸，这种能力与修为境界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黑气静静地停留在一处角落之中，星辰之海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对付它的想法，可能对于星海而言，这股黑气并不能够给它带来任何的威胁。

牧笙控制着魂海，也就是那由灵魂力汇聚的小人逐渐靠近黑气，然后伸出那肉嘟嘟的小手触摸着、感受着。

死亡、愤怒、怨恨、恐惧，无数负面的情绪如同提水般倾泻而出，不断冲击着牧笙的意志，一道魔鬼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你连父亲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拯救他人？”

“你自诩知晓世间一切之事，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笑吗？”

“你连小小的人间都无法控制，又谈何去对抗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牧笙，放弃吧。”

每个人都有心魔，而这些负面的情绪，便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心底的那些念想，然而牧笙的心底，犹如一片汪洋，这些所谓的心魔，也只能够激起一小片浪花罢了。

若是有人能够注意到牧笙的面容，便会发现那脸庞之上的一抹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对着股黑气的。

啵。

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微声音响起，一切的杂念与魔念顿时化为了虚无，牧笙的心中一片清明，而那股原本就弱小的黑气，此时化作了一小缕灵魂之力。

这缕灵魂力便是从亡灵女王的魂海之中分离出来的，牧笙那有灵魂力组成的小人伸出小手，一把将那股灵魂力攥在手中。

呯地一声，那股灵魂力骤然蹦碎，小人浑身一震，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进入到了魂海之中。

牧笙眼前，所有的世界归于一片混沌，黑白灰三色将眼前的世界分割成三分，白色中行走着活人，黑色中躺着死尸，而灰色中则是那半死不活的腐尸。

牧笙仿佛能够感受那些腐尸中传来的一股股怨恨的意志。

嗡。

处于中间的灰色世界向着两边不断延伸扩散，然后将两旁的黑白世界彻底吞噬，无尽的腐尸浮现在牧笙的周围。

被沐筱鹿搀扶的牧笙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眸，灰色的眼瞳中闪烁着诧异的情绪。

牧笙看着周围的世界，所有的画面仿佛都被染上了一片灰暗之色，他能够感受到无数的怨恨之念存在于这些腐尸之中。

嗡嗡嗡嗡~~

牧笙那灰色的眼眸里，一种叫做怜悯的情绪逐渐涌现了出来，然后化为一把利剑，将那些怨念都尽数斩去。

牧笙的灵魂力扩散而出，所有被波及的腐尸，都停止了作动。

回荡在众人耳边的咆哮渐渐变得轻了起来，近处的腐尸仿佛都化作了一个个雕像。

呯呯呯呯！！！

所有的僵直的腐尸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由近到远，以牧笙等人为中心，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孙嘉等人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这种状况，方圆一里之内，数千腐尸顷刻间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悄然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嗤~

一口鲜血从牧笙口中喷了出来，灵魂力停止了扩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几缕白丝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发间。

“牧大哥！”

“我没事。”牧笙缓缓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比起自己，亡灵女王恐怕才算有事。

“这是什么妖术？”章致脸上的惊愕还未退却，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是那亡灵女王自食其果，它那灵魂力对于这些腐尸而言，便是天，所以我利用那灵魂力斩断了这些腐尸的怨恨之念。”牧笙有些虚弱地说道：“可惜的是，那灵魂力已经破碎，所以这所谓的妖术，恐怕我也无法再用第二次了。”

“牧兄还真是...了不起。”孙嘉由衷地感叹道。

“此地不宜久留，先与你们的大部队会合，后面的战斗，就有劳诸位了。”几句话下来，牧笙的脸上更加苍白了几分，旋即闭上了双眸不再多言。

“前面就是程队长他们，我们先去汇合。”孙嘉点了点头，也不再废话，带着众人向前行去。

......

“牧大哥呢？”许久之后还未见到牧笙回来的狄语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位殿皇之女也不见了踪影。”牧珺媱四周望了望，旋即打开天络向牧笙发送了一条消息。

然而受到消息的牧笙正巧在昏迷之中，所以并没有看到。

“她在那！”四处张望的狄语看到了司缨洛回来的身影。

“他去了哪里？”牧珺媱直径来到司缨洛的身前，出言问道，从城楼之上开始，这位殿皇之女便对牧笙极为关注，想来自然知晓牧笙去了何处。

“他去了哪里，你们难道不知道？”司缨洛嘁了一声，便从牧珺媱身旁走了过去，对于这几名少女，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自然也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的交流。

牧珺媱怔了怔，转身再次问道：“为何救你一人回来？他有没有危险？”所为关心则乱，聪慧的牧珺媱此时便显得有些慌乱。

然而司缨洛并未理会牧珺媱，而是安静地盘膝而坐，带上了帽兜，开始了修行。

“小媱，牧笙那家伙，遗弃之地都能够来去自如，这小小的尸潮又如何能够拦得住他？”宋琴心出言安慰道。

牧珺媱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点头，脸上透着一分担忧与不悦。

“说好的一起，又丢下我一个人。”牧珺媱轻哼一声，盘膝而坐，继续抓紧时间调息状态。

而在那片战场之上，由于亡巫被斩杀，牧笙又清理了一大片腐尸，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也并没有太大的波折。

当众人与大部队汇聚之后，程队长也是连连道谢。

“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见谅。”身为常年处于第一线的军人，他起初对于这些学生还是存在着一定偏见的。

“程队长言重了，这次多亏了牧兄弟相助，否则这股尸潮，恐怕很难消灭。”孙嘉抱拳说道，而他所说的也是实话，章致等人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毕竟这所谓的亡巫，除了牧笙，似乎并没有人知晓。

若是亡巫不除，那么腐尸便会无穷无尽地涌现出来，即便他们与大部队汇合，最终也会被耗费得体力尽失。

“嗯？你不是陆虚的人吗？”程鸿见到牧笙，挑了挑眉说道，对于牧笙的，他还是很有印象的。

调息了片刻之后的牧笙点了点头，睁眼说道：“我们也遇到了尸潮，每一股尸潮拥有十位亡巫，而每一位亡灵拥有的亡巫之数为五十，所以一共应有五股尸潮。”

“那岂不是说，至少有五支队伍遭到了袭击？”程鸿微微皱眉，思索道：“这些亡巫实力如何？”

“极难杀死。”牧笙认真地说道。

“那你又是如何杀死它们的？”章致撇了撇嘴问道。

“那自然归功于这柄神戟。”众人随着牧笙的目光，看向尤星泽手中的神戟。

“神兵之器？”程鸿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这柄长戟，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性。

“是的，而且是解封的神兵，我恰巧懂得一些御器之法，所以才能斩杀那十位亡巫。”牧笙点了点头说道。

“投机取巧。”章致嘀咕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对其他三个队伍进行救助？”程鸿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我们在遇袭之时便已通知了城内，但并未得到援助，而这亡巫所构造的防御，若是没有域的力量，是很难破除的。”牧笙顿了顿，说道：“当然，若是有百位入圣境共同联手，或许可行。”

程鸿闻言嘴角微微一抽，开什么玩笑，整个队伍中，也只有他一人是入圣境，百位入圣境...还真当是大白菜不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法。”

“说来听听。”

“亡巫乃是由死气与怨力所化，雷霆之力与光明神圣之力对它有着一定的克制作用，若是拥有这些属性的入圣境强者，恐怕一人便能够将其击溃。”

“......”

程鸿无语地看着牧笙，这就好像在问他：你是吗？

就如同沐筱鹿这般，天生属水，这类人极为少见，虽然不如血脉之力那般稀少，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找到的，更何况，还必须是入圣之境？

牧笙看着无语的程鸿，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用天络向牧珺媱等人报了个平安。

他如今体内的命力与灵魂力尽数消耗殆尽，虽然还能够战斗，但也只能应付一下普通的腐尸，亡巫...无能为力。

左臂之内的诅咒与雷霆之力暂时也无法动用，若是再让诅咒之力汲取太多的死气与怨力，或是消耗太多的雷霆之力，恐怕这诅咒之力便无法轻易地压制住了。

相比牧笙所在的队伍，这里的伤亡人数显得更为巨大，仅仅死在腐尸手中的便有一百多人，而受伤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冲在最前方的孙嘉与尤星泽也是身上多处挂彩，体力消耗巨大，一时之间恐怕再难有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