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种思绪在司缨洛的脑海中流转,翻涌,交汇,最后消散。
祈殊随意地将血伞扔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司缨洛的目光落在牧笙的身上,牧笙低着头,似有所觉,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凤炎城的城墙已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十里的距离,谈不上远,也不能算近。
对于一般的修行者,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对于主宰境的修行者而言,这十里便犹如寸土之间,转瞬即至。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凝重,双方都没有率先开口。
如此近的距离,倘若站在城楼之上的人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够发现牧笙等人的存在。
“既然都到了,还不快放了我,难不成想送我进城吃肉不成?”
血伞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变得张扬起来,似乎知道自己即将脱困。
然而祈殊沉默,她叫话语权交给了牧笙,毕竟他的命,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
但司缨洛却缓缓地向凤炎城踏了一步,这让青衣男子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只踏了一步。
“我有一些话要说。”
司缨洛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道。
认真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偶尔出现,却也显得很有吸引力。
青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牧笙,见其没有任何的表示,便微微额首,示意其道来。
“这十里之距是你所提出来的,那么在此交换,可还有别的要求?”
司缨洛平静地说道。
“只要你们不踏入这十里之地便可。”
青衣男子冷漠地说道,他不怕对方耍什么手段,那些对付血伞与亡灵的计谋,在他面前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那么,这次交换在百息之后进行,可以吗?”
司缨洛认真地问道。
“你想拖延时间?”
青衣男子瞥了一眼凤炎城的方向,缓缓道。
“对你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司缨洛平静地点了点头,轻声道。
“那便如你所愿吧。”青衣男子笑了笑,摇了摇头,低语道:“或许你会后悔也不一定。”
“即便这种等待没有意义,我们也应该尊重她。”牧笙同样低语道,仿佛在跟自己说话。
“没有意义的事,又如何需要尊重?”
“我们所尊重的,并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她的这份努力,所以无关意义。”
于是,再次无言。
静静地等待着百息的流逝。
而此时的凤炎城内,城楼之上,聚集着很多的人。
胡渊将军、六大议员、各族族长以及各大学院的院长。
“几位议员大人虽然私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有失公正,但如今结果是好的,我们自然认可。”胡渊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望向各位也都收到了消息,知道了斩首计划的存在。那么对于他们两人如今的处境可有想说的?”
“殿皇之女无碍便可,至于那个叫做牧笙的少年我觉得没有必要。”一个家族的族长说道。
“没有必要?在发来的消息中你也看到了,这次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封印亡灵,除去尸潮患,牧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白宗洛冷哼一声,说道。
“白院长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是两人一起行动,又如何说得清谁比较重要呢,既然这消息是由司殿下所发,那么其中存在着谦逊之意,又有何奇怪的?”
“白院长,那少年虽然是你的学生,但如今难道不应该已大局为重吗?”
“是啊,白院长。如今一位主宰境的魔兽也落在我们的手中,牺牲一名学生,来换取一位主宰境魔兽的性命,我想他自己也一定会感到自豪的。”
各大家族的族长纷纷开口说道,利益这种东西,在越为危险的时候,会显得越加的明显。
“根据所传来的消息得出,牧笙之所以成为对方的人质,完全是他自己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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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在高端层面上的力量本就弱于对方,如果抓住这次机会,连续除去两位主宰境的存在,那么对于整个战局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嗯,说的没错,我也同意。”
在谈论这种有关自身利益的事情时,人们常常忽略一些最为致命的东西。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安月婵有些失望地听着众人的言论,挥了挥手,压下了议论声。
“我们在谈论这件事之前,可曾有人想过,若是让外面那些人知道,覆灭尸潮的人正面临着危险,而我们却在这里犹豫着是否营救他”
“你们说,会是怎样的结果?”
安月婵的话语引起了一丝骚动,场面之上许多人都轻轻地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难道你们真的觉得他不重要吗?”安月婵话中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却充满了力量,“不论之前有关他的传闻如何,但是谁发现了这次的尸潮与兽潮,是谁带来了那片光明,破坏了亡灵的计划,又是谁穿越了尸潮,封印了亡灵,击溃了尸潮,甚至以重伤之躯将一位主宰生擒在手。”
“而那位司殿下,以她傲慢的性格,绝不会去特意恭维一位少年,所以她的话,应当是最真实的写照。从始至终,她只出手过一次,而这仅有的一次出手机会,也是你们想要抛弃的那位少年,堵上自己的生命换取的。而他为何会落入对方手中,这字里行间难道还说得不够清楚吗?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自己的战友,而我们却在这里谈论着如何将他抛弃,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如果让我选择能够并肩作战的人,那么在场的诸位,恕我直言,你们都不够资格。”安月婵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独有的气势,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大家族的族长,“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去救他,但也请你们不要阻止我,好吗?”
安月婵如星辰般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坚定之色,她看了一眼身旁脸上透着失望之色的爷爷,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着城楼下方的大门走去。
场面之上显得很安静,安魂图没有选择阻止,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安月婵对于他的欺骗,而给予他的惩罚。
胡渊冷哼一声,向着城楼的另一侧而去,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白宗洛在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之后,挥了挥衣袖,也随之而去。
“安族长小殿下她”
“随她去吧,毕竟年轻,偶尔任性一番,又有何妨,至于危险这场战争,才是真正的危险吧。”安魂图摆了摆手,轻声道:“不论结果如何,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吧。”
“为何就你一人?”司缨洛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孤身一人前来的安月婵,问道。
安月婵沉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站在青衣男子身旁的牧笙。
“城内强者无数,却唯独你一人前来,难道你能解决眼前的局面?”司缨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一丝愤怒。
安月婵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牧笙,行了一个师徒之礼,认真道:“先生,让您失望了。”
牧笙轻笑一声,艰难地摆了摆血手,缓声道:“未有期望,又何来失望一说,况且你能够来,便足够了。”
安月婵看了一眼被钉在地面之上的血伞,然后望向青衣男子,指了指牧笙,认真道:“用我,换他,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司缨洛微微一怔,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安月婵,她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安月婵的身份与价值,远比在场的以及城内所有人都来的大,明月殿下这四个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安家与凤炎城,更代表着华夏的整个南方。
“我没有兴趣和你们玩游戏。”青衣男子撇了撇嘴,他自然不清楚安月婵的身份,当然,即便知晓,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评判一个人是否有价值,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危险程度。
而在场的众人中,只有牧笙给他带来过这种感觉,虽然他的修为是最低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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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修为,并不意味着一切。
“百息已到,交换吧。”青衣男子淡淡地瞥了一眼凤炎城的方向,那里虽然有着几股很强的气息,但对方并没有想要出来的意向,毕竟十里的缓冲,足够他将这里的人都杀死,然后撤离。
祈殊将血伞提起,摸索了一下身上的铜镜,轻声道:“我来吧。”
司缨洛犹豫了片刻,在祈殊的耳畔狄语了几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而安月婵小心地也表示没有异议,虽然祈殊只恢复了不到三成,但她毕竟拥有着主宰之境,比起她们两人,还是要强大的太多。
看着祈殊向着对方缓步前行,司缨洛悄悄地将一柄伞取了出来,而安月婵也轻轻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似乎在准备什么。
青衣男子则静静地站着,双手负后,没有任何的动作,显得很安静。
牧笙已是第二次走在交换的路上,不同于第一次的是,这次他全身上下,只有双脚能够供他驱使。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嘴。
“你们的眼睛,都很漂亮。”牧笙看着祈殊、安月婵以及司缨洛,平静地说道。
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语,总令人会绝变扭。
但安月婵却认真地看着牧笙,轻声说道:“谢谢先生。”
司缨洛皱了皱,从小到大,她很少听到有人会夸赞她的容貌,虽然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她的身份与天赋,早已将其完全掩盖了下取。
况且此刻有岂是谈论这种东西的时候?
所以她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至于祈殊,则轻轻地挑了挑眉,平静道:“鬼话。”
牧笙三步之后,再次开口说道:“但再漂亮的眼睛,也要懂得爱护,若是不小心伤到了,那就可惜了。”
这一次,三女都没有接话,而是变得认真了起来,她们自然知道牧笙不会说一些无用的话语,里面必定在暗示着她们什么。
“黑暗、光明、云雾、黄土”一些莫名的词语从牧笙的口中道出,“你们知道龙披着斗篷,是什么模样吗?。”
听着牧笙的话语,身后的青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平静之色消失,轻轻挥动了手,令牧笙突然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牧笙对此也并不在意,他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她们是否理解牧笙并不担心。
司缨洛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悄悄地取出了一颗珠子握在手中。
而安月婵看了一眼荒地之上的黄土,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祈殊将龙枪从血伞的体内缓缓取出,率先来到了中央,将其放在地面之上。
牧笙微微一笑,感受着身上越来越弱的束缚,缓缓催动着体内的龙凤之气。
他身上的血洞在其强横的体质下早已重新被血肉填满,虽然依旧伤势很重,但从外表上看,除了一身的鲜血有些显眼之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体内的命力早已枯竭,身上唯一能够动用的,便是那盏古灯,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动用。
因为他根本无法掌控这盏古灯,之前那一缕摇曳的微小火苗,便足足耗费了他十余年的寿命。
倘若不是牧笙的气血极其强大,生命力旺盛,换做一般的修行者,恐怕早已经化为了一具干尸。
就在牧笙里祈殊还有三尺之时,龙枪轻摆,斩断了牧笙与青衣男子之间的联系,然后拉着牧笙迅速向后退去。
青衣男子也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将挥了挥手,让血伞用命力“搬”了回来。
在祈殊拉着牧笙退回的一刻,司缨洛将手中的珠子向着青衣男子掷了出去,而安月婵则催动着体内的命力,将一路的黄土化为了尘沙。
“走!”
祈殊带着牧笙与两人汇聚,然后迅速地朝着凤炎城方向而去。
她们知道,这虽然有着十里之距,但只要进入凤炎城五里之内,对方便不会在对他们出手。
因为五里之内,即便青衣男子将他们杀了,那么自己也将会彻底被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