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璟雯洗完了,程黎平也上去冲了一下。许璟雯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笑意盈盈的望着天花板。程黎平刮了刮许璟雯的鼻子,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璟雯笑道:“当然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许璟雯转头看着程黎平,笑着说:“老爸决定把生意转到内地来发展啦。”
程黎平有点讶异,许家的生意主要是赌场和洗浴中心,许璟雯的老爸许劲升在香港是出了名的赌坛圣手,他把产业中心转到内地来干什么?要知道,赌场在内地可是违法的。许璟雯仿佛看出了程黎平的疑惑,解释道:“我家的生意挺多的,像珠宝啊、贵金属啊,还有能源方面。你不知道,俊霖很厉害,老爸常说,他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有眼光。”
程黎平笑了笑,道:“那你高兴个什么劲?你老爸总不可能把公司搬到黎城来吧。”
许璟雯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个确实不会。珠宝生意设在深圳啦,贵金属在青岛,能源方面搬到上海去啦。从这里过去,坐高铁只需要3个小时就到了。”
程黎平附和着笑笑,并未往心里去。跟许家的生意相比,他的装修公司就是过家家,完全没有可比性。何况就算是过家家的小生意,还有一些麻烦没有解决。想到那个暗中使绊子的施华标,程黎平就是一阵头疼,也不知道刘卫国有没有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在许璟雯这里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程黎平才开着许璟雯的红色宝马去了程家新村。刘卫国和何勇都站在大门外,胡闹和丁二在里面,周围还站着几十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程黎平扫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穿着又脏又旧的运动服,脸上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有几个小年轻甚至还留着长发,染得五颜六色,如鸟窝一般,倒是身上背着的铁质锁链挺霸气,活像监狱里的重刑犯。
程黎平与刘卫国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苦笑起来。这群小子,看上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邋遢,也不知道还能否改变的过来。
程黎平大踏步走到人群中央,板着脸喝问道:“都认识我吗?”
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认识。”
“贝壳饭庄的程哥嘛,跟刘哥齐名的黎城道大哥大。”
“当然啦,勇闯王家庄……”
听着他们那些称谓,程黎平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背后的刘卫国和何勇忍俊不禁,已经转过头去,笑的弯下了腰。
程黎平心里叫苦不迭,但既然要走出这一步,必须坚持着走下去。“我和刘哥商量过了,想给你们找点事做。”程黎平严肃的说,“如果表现良好,以后一起做一番大事业。不过我必须提前警告你们,我们不是混黑道的,那个没有前途。”
有几个小青年鼓起勇气叫道:“程哥,不在道上混,谁买咱的帐啊?”
程黎平冷冷的说:“你们现在是在道上混的吗?”
那几个小青年异口同声的回答道:“算啊。老一辈的是六叔,最强的是王智浜,再往后是乌鸦、大鹏和雷豹。等他们的时代耗过去了,就轮得到我们了。”
程黎平不屑一顾的笑了,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心目当中,连乌鸦、大鹏、雷豹那样的渣渣都能称大哥了,他们混的这个道上到底有什么前途。
“丑话说在前头,”程黎平说,“这次叫你们过来,是叫你们给这里的装修工人打下手,协助他们完成这里的工作。愿意留下来帮忙的,一人一天一百五十块钱。不愿意帮忙的,门口吉普车上领包烟,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之前的几个小青年毫不犹豫的送给程黎平一个鄙视的眼神,直接转身走了,连烟都没领。刘卫国站在大门外,听的分明:“还想当老大呢,叫人过来当小工,送包烟还是喜鹊,两块五一包,真当老子没见过世面。”
“唉,程哥这样干,没前途啊,没前途。”
“本来就是嘛,开饭店起家的,我听说他以前在城西卖水果呢。”
何勇脸色一变,瞪着双眼就要追上去扁他们一顿。刘卫国伸手拦住,面无表情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由他们去吧。”
又是十多个年轻人犹犹豫豫的走了,但是他们跟胡闹玩的比较好,走的时候也很有礼貌,先向程黎平表达了歉意,再去吉普车前领了烟,顺带着给刘卫国鞠了个躬。刘卫国摆摆手,道:“以后如果后悔了,可以去贝壳饭店找我。”
程黎平粗略的数了数,留下来的小年轻只剩下十九个。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还是冲着一百五十块的高工资留下来的。要知道他们的父母都在郊区的三合板厂打工,一个月的工资撑死了才两千块钱。对于这一点,程黎平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想点破,而是给这群孩子们上起了政治课:“在开工之前,我想请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回家的时候,敢告诉爸妈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吗?”
两队小青年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程黎平。看来他们嘴上说的响亮,成天把混社会挂在嘴上,其实心里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在道上混多久了,身上有钱吗,卡里有存款吗,家里有新房子新车子吗?”
没有一个人吭声,场面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想混社会,你们怕死吗?”
这些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只看到当大哥的威风八面,只看到有钱人的衣着光鲜,哪想到人生当中还有一个死字。死是什么,在字典里是一个普通的汉字。在生活当中,是一条鱼被架在烤架上烤熟,成为他们腹中的食物。是道路两旁的野草,被人连根拔出,扔在烈日底下暴晒。但在他们稚嫩的脑海中,从来都不知道死对一个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程黎平硬邦邦的扔出这个问题,他们才第一次发自内心里感觉惊恐,原来死离自己这么近。只需要一把匕首刺进心脏,随着鲜血流出,身体变得冰凉,自己就死了。只要死了,你就再也活不转了,看不见父母,看不见朋友,看不见花草鱼虫,看不见蓝天和白云。
几个小太妹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不要混社会了,我要回家……”
程黎平点点头,让她们离开了。再数数人数,还有十五个人。
“我不混社会,是因为我想做一些伟大的事,”程黎平冷冷的道,“我想让每一个人提起我时,都觉得我是一个好人。我的父母会因为我骄傲,我的后代会因为我感到自豪。你们呢?”
一群小青年低着头沉默着,过了半晌,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我也想……我也要这样……程哥……”
程黎平的语气没有丝毫轻缓,依旧声色俱厉的吼道:“想成为这样的人,就要一步步把自己变得更好。今天解散以后,都穿一点正常点的衣服,剪正常点的头发,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工。”
小青年们眼含热泪,却傻乎乎的看着程黎平,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到没有?”程黎平大声喝问道。
“听到了。”回应的声音有些零碎。
“听到没有?”
“听到了。”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听到了!”这一次,回应的声音终于响亮而整齐,获得了程黎平和刘卫国认可的掌声。
“每个人去找胡闹领一百块钱,好好收拾一下,别忘了,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工!”刘卫国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等这些小青年散场之后,刘卫国才笑了笑,向程黎平说道:“不错嘛,可以当政委了。”
程黎平摇摇头,道:“唉,一代不如一代。”
刘卫国笑了,道:“那要看你后面怎么引导了。”
程黎平也笑了,不怀好意的盯着刘卫国,道:“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了,你不是练兵的吗,刚好。”
刘卫国没想到绕了半天把自己绕进去了,只能苦笑着点点头,道:“好吧,谁叫我欠你的。”
讲这么一番话,程黎平觉得比以前的长途训练还要疲惫。倚着车窗喝罐啤酒,程黎平笑着问刘卫国:“丁二和胡闹两个人怎么安排?”
刘卫国思考了几分钟,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如果他们想一起训练,就让何勇去把贝壳饭店管起来。”
程黎平点点头,道:“嗯。反正他烧烤的手艺好,别浪费了。”
何勇正在帮胡闹和丁二准备晚上的食物,他打算等装修工人们收工以后,开一场篝火晚会。程黎平特批一千五百块钱,让胡闹去市场上买了几十斤羊肉羊腰子,又从饭店搬了十多箱啤酒。这些装修工人干活又快又负责,配得上这些奖赏。
“对了,施华标那边怎么处理的?”程黎平好奇的问道。
刘卫国淡淡的说:“送了点钱。”
“送钱?”乍一听这个答案,程黎平差点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这个办法还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人家好歹是国企领导,程家新村又是一建集团承建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自己都玩不过施华标那些人。虽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那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如今他们想的是发展,该忍让的时候必须要后退一步,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想要收拾这种屁股不干净的贪官,未来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