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道:“这儿香气怡人,不知郗美人怀着身孕,受不受得了这香气?”
霜儿和筱夏有些担心起来。
“众美人不必担心。”
郗颜身后响起一个响亮的男声。
大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孟轩和一众随从走过来。孟轩头戴红斑点毡帽,身穿白色长袍,衬出飘飘须髯和发亮的丹凤眼。
郗颜上前一步道:“孟公子元宵快乐。”
“郗美人客气了。”孟轩道,“这紫檀香清新怡人,对孕妇没有任何伤害,郗美人大不必担心。”
“多谢孟公子指教。”郗颜笑笑,“我听说宫里每年都烧这香,便来看看稀奇。没想到在这儿碰见孟公子。”
“趁此机会,正好和郗美人谈谈。”孟公子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便将其他人隔开到后面,护送着郗颜和孟轩向御花园别处逛去。
两人走得远了,孟轩才道:“我听说你今日来御花园,便想来找你。御花园地大人多,我就怕我还没找到你,你就走了。”
郗颜笑笑:“原来是孟公子是在紫檀香炉这儿等我的?”
“正是呢,我想着你第一次见紫檀香,肯定会来瞧瞧,便来这儿等你。”孟轩道,“自从上次探望你惹恼了皇上,我就没有和你见面了。”
“那次公子是为了探望我,我真是惭愧。”
“不必不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孟轩看了看郗颜,笑道,“郗美人说话比以前客气了,是在宫里待久了的缘故吗?”
“是吗,我觉得我还是那样啊。只是不像以前那样不拘小节罢了。”
“那就好。”孟轩道,“我认识的郗颜是个奇女子,我可不希望她被这尘俗磨平了棱角。”
郗颜道:“我已经身处后宫,如今又怀有身孕,可以说是这一生都被束缚得紧紧的。你为何还觉得我会一直保有自己的个性?”
孟轩笑笑:“因为你的眼神,还和我第一次见你一样清澄。”
“孟公子真是抬举我了。我也希望我,你,我们大家,以及我们所爱的,我们信奉的,都永远不变。”郗颜道,“春节已经过去了,虽不能与你们团聚,但我心里总是念着你们。”
“有你的祝福,就够了。”孟轩道,“你现在怀着身孕,保重身体要紧。现在皇上太后都很器重你,只要你生下皇子,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但愿如此吧。”
“话不多说,今日我只是个抛砖引玉的。”孟轩拍拍郗颜的肩道。
郗颜抬头笑道:“孟公子的意思是……”
孟轩对着右侧的小树林拍拍手,随着枯枝落叶的一阵骚动,一名高大魁梧的军装男子走上前来。原来是高梓辰将军。暮色中,高梓辰有神的双眼放出夺目的光芒,一张国字脸上须髯整齐,已经不似刚回京那般沧桑疲惫。
高梓辰走向郗颜,行军礼道:“郗美人。”
郗颜有些激动地说:“高将军好。”
孟轩知趣地走在后面,与他们二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人向前散步,小径上稀稀疏疏挂着几支红灯笼。
高梓辰道:“郗美人,是我特意嘱托孟公子,希望能在此见到你的。”
“将军真是有心了。”郗颜想到上次在美人府后院的见面,高梓辰一心要救自己出宫,自己以死相逼,才让高梓辰罢休,她心有余悸。她看看高梓辰的表情,说道,“不知将军有何事相告?”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来看看你……”高梓辰真诚地看着她。
“多谢将军关心。上次一别,已经好些天了。我本想着再找个机会和将军说说清楚,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你。”
高梓辰尴尬地说:“上次是我失礼了,郗美人不要放在心上,也不必找机会解释。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留在宫中的决心;我不会再逼你了。我高梓辰是个在军营里长大的粗人,那日失敬,还请郗美人原谅。”
“高将军言重了。那日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你我之间,不必计较这些。”郗颜看出高梓辰没有勉强自己的意思,终于放下心来;她想高梓辰或许自己也想明白了,知道劝自己出宫是不可能的。
高梓辰又道:“今日是元宵佳节,郗美人却不能与家人团聚,我想到这个总是十分心疼。”
“唉,后宫里的确是冷冷清清。”
“我有时候想,你若还在仙乐楼,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庆祝一番,叫上孟公子等人一同去醉归楼喝酒。”高梓辰叹口气道,“可惜回不去了。现在再去醉归楼,我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你不在,司空九卿公子也不在,我和褚公子也不来往了。”
郗颜劝道:“老朋友虽不在了,但将军的目光得向前看。只要自己振作起来,就会有新的朋友;再说将军家有爹娘,应该多在家陪他们才是,不该借酒浇愁,自寻烦恼。”
“我倒还好,自从去东北远征,我就习惯了一个人。”高梓辰看向郗颜,“我只是担心你。”
“我和筱夏在宫里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也能说说话,也不算寂寞。”
过了片刻,高梓辰问道:“郗美人,你脖子上的剑伤好了吗?”
“皮外伤,不碍事,早就好了。”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高梓辰终于问道:“我听说郗美人你已经怀有身孕……”
郗颜摸摸小腹,坦然地说:“的确如此。”
高梓辰叹气道:“我虽不懂医学,但也知道十月怀胎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何况是在人心险恶的后宫里。郗美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他看着她,眼里的真诚似乎要化作泪水。
郗颜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我有太医和一等嬷嬷照顾,还有筱夏陪伴,高将军不必担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空中的圆月逐渐西沉。皎洁的月光洒向地面,染白了眼前的羊肠小道,照亮了郗颜恍若仙子的脸庞。
高梓辰偷偷看着郗颜月光下精致的侧颜,沉醉于她浓密睫毛的阴影之下。
郗颜发现他看着自己发呆,便直了直身子,加快步伐向前走去。高梓辰跟着她的脚步,一边说道:“今日能见到郗美人,我心里十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