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天军方行进半里,周临却在自己的马缰扣下发现了之前落在罗孤手中的传国玉玺。再看见玉玺的那一刻,无论是周临还是储靖,都不由得惊呼一声,引来左右的同伴围了过来。
玉玺被安放在锦囊当中,锦囊挂在周临的马缰扣上,还紧紧地扎了三个结,显然是刻意为之。十日前袁绍来洛阳城闹过一场后,衡天众都知道了玉玺是在罗孤手里,如今却挂在了周临的马缰扣上,原因显而易见,陈流便顺势问道:“清明,这是你大哥……留下的?”
“想不到那位大少爷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清明……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对于罗孤留下玉玺的事实,陈讽还是一贯地嗤之以鼻,满脸嘲讽。而赵瞳歌则是注意到周临双拳紧握,身躯也在微微发抖,便关切问道:“阿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称王称霸,还用不到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是问起来的话,他一定会这样说吧……”周临将玉玺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低头沉吟道:“那个混账老哥……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臭屁得想让人痛揍他一顿的模样。”
“想痛揍他的可不止你一个,大哥。”冉为说着拍了拍周临的肩膀,说道:“只是无论战力还是策略,我们衡天众……都差他们太远了。本来想到联军来大展身手,却被乱武尊者压得死死的,别说你们,我对自己的表现,也失望的很。”
“知耻而后勇,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郑誉挠了挠不算灵光的脑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说道:“大哥,诸位,我们还要……变得更强才行。”
“既然知道要变强,就跟着老子好好锻炼!”翟燎说着在马上搂起郑誉,敲着他的脑袋说道:“不管是吕布还是罗孤,下次见面,谁也别想敌得过本大爷!”
说到吕布罗孤,王昭锦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望了佘闻人一眼,除了她,没有人知晓女杀神的冬衣为何平白臃肿了许多。佘闻人在虎牢关前立下的誓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践行的,直到很久以后,才为众人所发觉,而那时的佘闻人,早已比今日,强上百倍。
见同伴们激昂如此,周临也渐渐抬起头来,环顾众人,说道:“的确,我们还要……变得更强才可以。大哥弃若蔽履的东西,我也犯不着仰赖。我所真正仰赖的,是你们才对。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是我的宝物,只要衡天众一个不少地站在我身后,无论天涯海角,都任我驱驰。你们可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每一个人,都给我变得更强看看,下次再见,一定要让乱武军——刮目相看!”
“给我等着瞧,混账老哥!”
周临的一声长啸,像是把这一个月来的积怨统统宣泄干净。自加入联军以来,他处处被罗孤牵制,即便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但罗孤骨子里对他的轻蔑却显露无疑,更何况,他还是衡天众的首领,必须引领众人,走向更高远的未来。
至于玉玺,周临还是决定暂时收下,毕竟这种国之重器,也不好丢在路边。若是将来真有机会迎奉天子,周临也乐于将玉玺归还,在大汉的旗帜下平定乱世,毕竟这对天下万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想要接触到天子,董卓这样的巨大壁垒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然而历史的车轮已然偏离轨道,诛董连环计的点睛一笔,貂蝉如今却作为周临的贴身侍女,随同衡天众前往济北。董卓坐拥半壁江山,不从内部瓦解,想要直接攻取,宛如登天之难。
陌生人还好,只是貂蝉如今已然时是周临的贴身侍女,任何人都看不得她去做诛灭董卓的一把尖刀。莫说冉为,就算是初见时便讨厌上她的赵瞳歌也不会同意——按照赵瞳歌的话说,把美貌作为武器,把女子作为政治的祭品,本身就是对女权的极大践踏。她就是把貂蝉打断双腿戳瞎眼睛关进地牢里,也决不允许把她送去长安,在鬼神与魔王之间斡旋。
可以,这很赵瞳歌。
顺带一提,貂蝉其人虽然思想僵化,但自从被捡回来之后,还算乖巧有礼。除了周临因为赵瞳歌的缘故像甩大鼻涕一样恨不得早点摆脱她,陈讽是个油盐不进的禁欲脸,还有冉为被她当做变态避之不及以外,貂蝉在衡天众男性中还是颇受欢迎的,毕竟男人都是拿下本身思考的动物,在绝世美女面前,他们只有低头的份。
而女生那边,虽说赵瞳歌与貂蝉交恶,但也没阻碍她在衡天军中立足。渐渐地,以邹瑾之为首的女生们也逐个接纳了貂蝉,视其为友,说到底好看又温婉的女子,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
只是赵瞳歌,仍旧对貂蝉冷处理着,就算路边遇到,也是嗤之以鼻。不过貂蝉视她如洪水猛兽,也不愿交结罢了。
洛阳城外立誓变强之后,即使是在回济北的路上,也能看见衡天众的微妙变化。山长水远,佘闻人却时常下马,背起一块有三五个自己那么大的巨石负重行军,一走就是一整天。同样以力为尊的翟燎不服气,便背起两块巨石,和佘闻人较劲。但佘闻人可不会任由翟燎骑在自己头上,她背起三块,翟燎又背起四块、五块、六块……最后,衡天军的士卒们时常能看见他们的两位将军背负着小山包般的巨石,在队列中气喘吁吁地奔跑。
行军途中,陈流会时不时地消失一阵,不久后便悄然出现,众人知道,他是在此地安插了新的暗影。遇见一片树林,邹瑾之会随手指向林子里的一片树叶,紧接着一箭将之射穿,堪称百步穿杨。而弓弦响后,陈炀舞则会率领潜豹营呼啸着遁入林中,瞬息不见。然而等大军行至山林尽头,潜豹营却又突然蹿出来,耀武扬威。
还有许多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衡天众的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努力着,拼尽全力变得更强。在经历了董卓讨伐战后,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看清了这片天下的广阔,从此衡天众得到了新生,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济北,也正蜕变着。
比起去时,归程在衡天众面前显得惬意许多,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一个月之后的初春,才走到济北境内。然而早在路过附近以济南为首的州县时,周临便注意到,那些原本和平共处的城池如今都换上了“周”字的大旗,也就是自己的旗帜。令陈流打探下来,原来是衡天军主力离开后,郭嘉主持攻打下来的。
且不论郭嘉是如何绕过周临钦定的代城主典韦去攻城略地,周临对于自家势力扩张倒是毫不排斥,甚至赞赏还来不及,之前对郭嘉的恶劣影响多多少少削减了一些。不过当他看见济北城外只有典韦和百十个亲信迎接自己的时候……
“人呢?”望着讷笑的典韦,周临不由得吼出了这一句,而典韦则是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清明老弟呀,是郭小哥让大伙留在城里的。他说与其大张旗鼓地出去迎接,倒不如安心待着,各司其职来得实在,这百来个弟兄,还是我和他据理力争才批准来接你们的。”
听完典韦的话,周临一脸黑线,不知何时郭嘉不仅能够压得住性烈如火的典韦,还能怂恿城内军民对衡天军主力,对自己的归来视若无物。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入城讨说法的通天怒火。
衡天众入城之后,路上遇见的民众依旧热情如火地和道好行礼,让周临多少知道,自己太守的位置还没有被郭嘉取代。而两个月不见的济北,也出现了许多他去时没有的情景:熙熙攘攘的商市,层层栋栋的楼宇,百姓们无论衣着还是用度都比过去富裕数倍,就时间来说,可称奇迹。
这一切都是郭嘉所为?在典韦的叙述下,周临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反董联盟,老奸巨猾的董卓并非毫无作为。在衡天众主力离去后,受到董卓威胁的周围郡县迅速结成三万大军,团团包围住了济北。虽说如今的济北已非昔日,但以一万抵三万,在衡天众不在的状况下还是甚为棘手。
面对如此情状,陈到正要派暗影去通知陈流,调兵回援,却遭到了郭嘉的阻止。接下来,郭嘉将仅有的一万将士化整为零,分七千人突围,奇袭倾巢而出防守空虚的各郡县,并以区区三千人守住了济北。远征的敌军担忧城中的家小,趁夜出逃的不计其数。就在敌人数量锐减到不到一万的时候,郭嘉命全军出击,一举击溃了这一帮乌合之众。郡守县令尽数诛杀,而那些出兵的郡县,自然归于衡天军的掌握。郭嘉还以此为机会,从各郡县抽调兵员,将济北城中的军力,扩充到了两万。
在赢得了颇高民望后,郭嘉对济北进行了一度革新,开辟商道,联结四方,使济北在短短两个月里奇迹般地富足起来,成为了兖州数一数二的名城。
周临一路走一路听,胸中火气已削减了一半。进入太守府政厅,只见郭嘉披一件狐裘坐在侧席,提笔正写着什么。
不坐正席,他眼里还是有自己的,周临如是想到,但他第一句还是问道:“明知我回来了,却令满城军民避而不迎,郭奉孝,你这是何意?”
“你打赢了么?”郭嘉冷冷地望了周临一眼,随后又低头写起他的文书来,又说道:“讨董未立寸功,还被乱武军压得死死的的,换做是我的话,只会觉得难堪,怎会厚颜无耻地要人迎接?”
“你?”如果说陈讽说话是直白的话,那郭嘉说话除了难听就没有什么别的词可形容了,况且被乱武军压得死死的这句话,周临一路上已经听得够多,如今一听便气,一气之下,便冲到郭嘉面前,一把推开了他。
这不推不要紧,周临只轻轻一推,郭嘉竟整个人翻倒在地板上,还咳出两口血来。虽然说话不中听,但郭嘉终究是自家人,周临见他如此,连忙把他扶起,说道:“郭嘉,你怎么回事?”
“喂!跟你说药不能停,你是不是又没听我的话?”就在这时,周采薇一脸嗔怒地走了过来,质问郭嘉道。而郭嘉则有上气没下气地回答说:“满城的事务等我去做……哪有时间……吃什么药……咳……咳……”
郭嘉说着,竟咳了两声昏厥过去。周采薇见状骂了一声乱来,连忙拉来身后的翟燎,让他把郭嘉抬到自己的房间去。见三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周临抚了抚额头,一声长叹。
即便是同伴,也需要磨合。但一想到要和郭嘉这样的出口成剑,动不动就一病不起,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硬茬磨合,无论是周临还是衡天众,都感到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