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自逃离雾河后,徐归兮就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应付茫茫白雾。那片白雾来源于无可匹敌的大自然,是数百年前便常驻雾河的异象。可即便是苍天大地,也并非毫无机会对抗。而这逆天改命的力量,就蕴藏在大贤良师张角所赠之《太平要术》里。
当初在济北,张角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太平要术》赠与徐归兮,此事已过半年之久。在这半年间,徐归兮先是将书中篇章草览一遍,随后一一攻读。只是仙家奇书深奥无比,这半年来的进展极其缓慢,连徐归兮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对同伴毫无助力可言。
直到这一日,看见那片茫茫白雾,徐归兮回想起《太平要术》之中所记,可呼风唤雨的奇术。唤雨自是不必,但对抗十步之内不辨人畜的大雾,飓风却最为有效。徐归兮不敢确认自己呼唤来的大风能否让雾河天朗气清,但若是不去尝试,她绝不会甘心。于是乎在锦帆侠驻地安顿下来后,她认真翻阅《太平要术》,寻得借东风之法门,与同伴商量后,以离朱去信赵瞳歌,拜托她来安排祭坛。
巧便巧在,赵瞳歌等人刚好与东吴孙策在一起,区区搭建祭坛,不过小事一桩。但当赵瞳歌将信笺交给同伴以及孙策周瑜读过之后,这位雄姿英发的周郎却眉头微蹙,问道:“恕瑜直言,设祭坛,借东风,此等怪力乱神,当真可靠吗?”
还不等赵瞳歌回答,孙策便一拳锤在周瑜胸口上,微笑言道:“公瑾,莫要这般死板嘛。怪力乱神无人亲见,但也无从否认不是?既然赵馆丞说她的同伴有此异能,也不妨一试。不过是搭建祭坛而已,有何不可?”
孙策所言颇为豪气,东吴富饶,搭建区区一座东风祭坛,并不在话下。即便是做无用之功,又有何妨?这般说来,倒是周瑜有些死板,听过兄长的言说,便一笑置之了。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徐归兮的呼风唤雨之术,赵瞳歌等人亦是半信半疑。可若是连他们都不给予三龙教主足够的信任,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赵瞳歌与同伴们相视一眼,上前说道:“那便多谢大公子了,祭坛一事,还需有劳东吴。”
“那是自然,我这便派人在此地搭建祭坛,并在雾河驻扎船队。”孙策一口应允赵瞳歌的请求,又问道:“话说回来,赵馆丞的同伴在锦帆侠之处吧?不知会否遭受阻挠,要不要我带人去接应?”
“无妨,甘宁既名为侠,想必不会为难瑾之他们。况且归兮能气定神闲得写这封信,就说明他们所处之地并非险境。”言简意赅一番话,赵瞳歌便将徐归兮一行人的境地分析地一清二楚,她转而说道:“我这就修书一封,以离朱送达归兮处,招他们来此会合。”
不消多时,赵瞳歌写给徐归兮的回信便由离朱送至锦帆侠的据点,三龙教主读罢猛地一跃而起,惊呼道:“太好了!瞳歌姐他们和江东孙策在一起,东吴会为我借风搭建祭坛,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归兮这三声好期待一声比一声高,直到最后一声,当真是震耳欲聋的尖叫。一旁的邹瑾之死死捂住耳朵,冲着她大喊道:“我的好姐姐,祭坛是有了,但你借东风的事,八字有没有那一撇?”
经邹瑾之这样一提,徐归兮倒是哑了火。毕竟是朝夕相处,像是肚里蛔虫般的闺蜜,邹瑾之心里知晓,此言必定能使徐归兮冷静下来。
诚然,即便看过《太平要术》里的借风之术,徐归兮也不过记得些阵法口诀罢了。昔日三龙教布道时,她也至多耍些戏法般的伎俩,由佘闻人与邹瑾之给她配合,方能唬人。夜观星象,八卦阵法,徐归兮自是精通,可神鬼妖魔的呼风唤雨之术,她当真是无全然自信,能使此举成功。
事实上,徐归兮从来就不是个自信之人,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点一点握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我首回动用《太平要术》里的道门秘法,甚至连念头都是第一次。从清明他们起兵开始,我就一直在怀疑自己。观星卜卦不及东来的网罗布局,收买人心不及瞳歌姐的雷厉风行,诡术道法不及云律的刀枪剑戟……”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会离你们越来越远的。我不想做没有用处的人,我想要帮到你们。从这一次开始,从《太平要术》开始,从铲除雾网,为轩娃子报仇,还那些被拐女子公道开始,是我徐归兮的誓言,生死不渝。”
一番慷慨陈词从徐归兮口中道出,此时的她昂起头颅,俨然一副三龙教主的威仪所在。见她振作起来,邹瑾之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别再瞎嚷嚷了,快收拾收拾去和瞳歌姐她们会合,再商议借东风破雾网的事。”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离开此地,去往江东军的驻营吧。”王芷兰见两人达成共识,便顺水推舟地说道:“甘大侠,不知你可愿同往?”
听王芷兰说要自己与他们同去江东军驻地,甘宁连声称否,摇着手说道:“不了不了,本大爷是水贼,他们是水军,天生的不对付。我还是驻扎在此地,你们有用得上的,随时来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甘宁如此实心眼,王芷兰不禁噗嗤一笑,心里盘算着这位锦帆侠若是知晓自己日后会是东吴账下大将,可是要大惊失色。
但衡天众既已改变历史,招揽了陈到、典韦、郭嘉、太史慈等一众名将,倒也不在意再让天轨多错位几分了。想到这里,王芷兰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和陈到留下,瑾之与归兮姐去找瞳歌姐他们。届时进攻雾网总部时,两路齐发,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看着王芷兰那一副鬼精灵的神情,邹瑾之便知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当即应和道:“好呀好呀,甘大侠,还要拜托你借两个船夫的给我们,不然可找不着去江东的路了。”
在一众水贼里挑两名船夫护送邹瑾之与徐归兮自然不成问题,甘宁一口应允,还附送了她们两人一挂着锦帆的快船,说是横行水路无人敢犯。这话倒是不假,有锦帆侠的名头在此,行于长江倒是可省去不少麻烦,即便雾网发觉也不见得会找上门来,自讨苦吃。
等邹瑾之两人乘着甘宁的快船来到孙家地界,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映照下的长江码头红光万丈,赵瞳歌与佘闻人等人独立于孙家的舰船之上,眺望无尽风光。在与同伴会合后,邹瑾之与徐归兮先去祭拜了林轩的新坟,两名少女初回遇到同伴身死的悲剧,自是免不了一番恸哭流泪,伤感悲怀。
哭罢之后,赵瞳歌向前几步走到徐归兮的身旁,问道:“归兮,此次借东风关乎对抗雾网的成败,你……有几成把握?”
虽是在孙策面前千口万口保证,但赵瞳歌仍旧不放心徐归兮的术法,一定要听她亲口道出才可。徐归兮显然也早料到赵瞳歌会有此问,回过头来擦干眼泪,说道:“其实……我并不算是有十足把握的啦,但若是我不做的话,可能会后悔终生。我要铲除雾网,为轩娃子报仇,为天下女子谋一个安宁太平,我徐归兮会全力以赴,就算是逆天而为,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我全部的胜算与把握。”
旁人听到徐归兮这般言辞,只会当做是海口胡说,但在赵瞳歌看来,向来外表强悍内心怯懦的她能有如此决心,已是十足的不易。借东风无论成功与否,徐归兮敢站出来去做此事,就是她很大的成长。想到这里,赵瞳歌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东吴已经在连夜搭建祭坛,明日一早,借风,出兵。”
与此同时,东吴船队另一艘舰船之上,孙策与周瑜正在对饮。酒至半酣,周瑜接着三分醉意,问道:“伯符,济北的那些人……当真可靠吗?”
“啧,怎么会不可靠呢,当初在汜水关,若不是他们,孙家或许早就覆灭了。”孙策将酒杯放下,看着一望无垠的江水,说道:“周临有本事和罗孤从一盘散沙的联军里挑出盟中盟,一路打到洛阳,还潜入长安杀了董卓,他的部下也绝不会差。况且赵馆丞他们从济北南下到寿春,光是这份决心,就已经够我孙伯符帮他们了。”
“你啊,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周瑜微微一笑,将杯中美酒饮尽,起身走到船侧,说道:“也罢,怪力乱神,究竟是闹剧还是奇景,就让我周公瑾,来涨一回见识吧。”
“公瑾,以后度量,还是要大些得好。”见周瑜离席,孙策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去,说道:“不论怎说,衡天军都是我们的盟友,还有雾网这个共同的目标……雾网,他们残害了江东多少良家女子,这回出兵,我孙伯符定要置他们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