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前的盛春,周临为了拯救即将步入深渊的貂蝉,与陈流等人潜入帝都长安,和乱武尊者合谋诛杀魔王董卓,受封左将军。而在这之后,他又卧薪尝胆扳倒权臣王允,几乎将大汉朝廷变得天朗水清。
可世道何其无常,西凉李傕郭汜来犯,罗孤下落不明,吕布兵败逃亡。长安城将破之际,周临携着与汉献帝的约定,以及满身心伤,和同伴们逃离帝都,返回故地济北。
而就在周临动身前往长安的数日后,以赵瞳歌为首的一众女杰南下欲都寿春,追查人贩组织雾网。引路人林轩的牺牲激起少女们的义愤,她们得到江东军孙策与锦帆侠甘宁的协助,由徐归兮在江东码头,吹散雾河大雾,攻入雾网水寨,诛杀蛟王。
在这场旅途的终局,她们与意料之外的故人相遇,只是相去甚远,难再交心。
经历悲伤苦痛,以及欢笑荣光之后,周临与赵瞳歌这一对爱侣所率领的两队衡天众回到了济北,并终将和平定黄巾残党叛乱,扫清济北隐患的储靖等人,再相逢。
暮春将夏,南下的赵瞳歌一众与锦帆侠终于行过半片中原,回到济北城外。远远望见济北城,骑在马上的邹瑾之兴高采烈地往那指了指,朝身后的马车说道:“瞳歌姐,你们快看,我们到济北了!”
赵瞳歌闻言掀开马车帘账,无声眺望眼前阔别数月的济北南门。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城外行进在另一条小路上毫不起眼的一辆马车,赵瞳歌认得出,那是周临他们临行前,自己亲手为他们所挑选的马车。
马车前驾车的并不是翟燎,而是周临本人,邹瑾之一眼便认出了他,大声呼喊道:“清明!看这里!”
“阿临……他们怎会此时回来?”马车里的赵瞳歌轻声念叨,以她们的情报,周临等人此时应是在长安任左将军,风光无两才对。但在与少年眼神相交之后,赵瞳歌从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读出了几分沉痛,便也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思。
两路人在城外偶遇,周临驱使马车来到赵瞳歌等人面前。重伤方愈的陈炀舞仗着自己身怀武躯之力,跳下马车挑衅佘闻人道:“闻人,我们来打一架吧!”
若放在平时,周临必会以为她是失心疯了,竟会主动挑起毫无悬念的争斗。但想起她从罗孤处习得武躯,便也起了兴致,要看这异能与佘闻人这怪物孰弱孰强。
有架不打,自非佘闻人的风格。冲向自己的陈炀舞双拳异变为紫黑之色,乍一看竟有金属的光泽。佘闻人悄悄惊诧一瞬,随后亦蓄力将手臂变黑,挥拳与陈炀舞相撞,
只听“砰”得一声,两只缠绕着武躯的拳头碰撞轰击,几乎绽出火花来。而气势磅礴的下一刻,众人看见陈炀舞面色痛苦扭曲,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拳头打滚,嘴里喊道:“断了!断了!我整只手都断了!”
而佘闻人,则是一脸淡定,俯下身来问道:“炀舞,你也……中毒了吗?”
“中毒?”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炀舞向佘闻人解释自己所施展的是名叫武躯的异能,而非中毒变异。显而易见,佘闻人也和翟燎一样,是无意中觉醒了武躯之力,至于她何时何地何故得此异能,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她是个怪物,无论是从武力意义上,还是从智力意义上,都是如此。
相比陈炀舞的胡闹,陈流却是正经许多,与王芷兰等人谈起了两路别后的经历,他问道:“芷兰,你们是如何离开济北的?”
“说来话长,我们去追缴一个名叫雾网的人贩组织,一路南下至寿春,终于将其铲除。”王芷兰将自己这一行的境遇简略谈谈后,转而问道:“你们呢?不该留在长安么,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长安已经被李郭叛军攻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便回来了。”说起长安,陈流的目光有几分黯淡,显然不乐于提起此事。就在这时,翟燎搀扶着蔡文姬走出马车,轻声细语地说道:“文姬,这些都是我的同伴,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自从在长安经历了那场悲剧后,蔡文姬一路上始终精神恍惚,时常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与翟燎低语几句而已。这会翟燎提起,她便强打精神和王芷兰等人行礼。一番介绍后,八卦成性的邹瑾之问起她与翟燎相知相恋的故事,而翟燎则是遮遮掩掩,不想再多说,以免揭起蔡文姬的伤疤。
同行的甘宁想要去和自己的正主周临混个脸熟,却被典韦阻止,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周临面前的,是赵瞳歌。两人都未曾想过会重逢的如此之快,这相遇有些猝不及防,含情脉脉对视许久,赵瞳歌才问道:“这一路,走得可好?”
“有欢笑,有苦痛,有荣耀,有屈辱,曾步入高楼,亦曾跌落谷底。”提起长安,周临心里五味杂陈,自嘲似得撇嘴一笑,说道:“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瞳歌,我很想你。”
“我也是。”在听见周临这句话后,赵瞳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思念,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并无昔日的热吻,也未有半句言语,别后种种,在这一瞬传达至对方的心灵深处。
有些人,只要相见便会热泪盈眶,有些地方,只要踏入便会心安神定。城外聚集的锦帆侠终究引起了衡天军的警觉,而储靖却像是早知道来者何人一般,带着一众同伴去为周临等人接风洗尘。
济北南门前,储靖与陈讽、冉为、郑誉等人齐立于此,迎接归来的周临赵瞳歌一众。要说两路人同时回到济北是巧合,倒不如说是周临与赵瞳歌心有灵犀,冥冥之中提早再会也不一定。而比起隐匿形迹的赵瞳歌一行,坐镇济北的储靖却是早知晓周临此去长安的结局,赵瞳歌他们的亦不必多说,只三言两语而已。
在接风的人群里,赵瞳歌瞥见郑誉身后躲躲闪闪的貂蝉,颇有些吃惊,问道:“貂蝉,你回来了?”
之前在长安司徒府,本以为自己只有接受命运一途的貂蝉,洞悉了自己对周临的心意,并大胆表白。谁知周临却以身为饵,使罗孤不得不倒向自己一边,共同谋诛董卓,并让貂蝉假死,由郑誉等人护送回济北,与深渊永诀。
只是那一夜的告白,在貂蝉心里一直是道坎,她知晓周临不会接受自己,却也觉得自己对周临的心意是对赵瞳歌的辜负,因此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人,就连接风时,也躲在郑誉身后,不敢露面。
但逃避最是无用,她终究要面对赵瞳歌,也要面对自己痴心托付的公子周临。
听见赵瞳歌呼唤貂蝉,周临也有些头皮发麻,生怕让爱侣看破什么,迁怒自己。他自是未曾拈花惹草,问心无愧,但赵瞳歌的脾气……光是想想就不由得胆战心惊。
貂蝉也看出了周临的窘境,她苦笑一声,望向赵瞳歌,说道:“是啊,瞳歌姐,我回来了。是公子他们把我从深渊里救了出来,从此貂蝉,再不会离开衡天军,不会离开济北。”
“虽说未得半点好处于公,但就初衷而言,算是不枉此行。”不知为何,向来最苛刻的郭嘉此时的话也带了几分人情味,大许是和衡天众待久了的缘故。有他开口,场面也不算太尴尬,赵瞳歌似乎未曾察觉出端倪,笑说道:“回来便好,说句实话,我也不舍得你离开。”
再看周临,他依旧有些躲避貂蝉的目光,明明未做半点亏心事,却偏偏是畏妻如虎。见他如此,貂蝉有些失落,却也有几分安定,鼓起勇气对赵瞳歌说道:“瞳歌姐,这次回来之后,我想去女事馆仕事。公子的贴身侍女,怕是难再担待。”
听到这里,赵瞳歌眼珠一转,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狐疑,说道:“你这丫头,以为女事馆的姑娘们,都只有这一件差事了么?女事馆是一处将女权发扬光大的所在,我们身在其中,做的事编撰书册,传播教授一类。但欲行女权,女子必先自强自立,有一技之长,当可为人尊重。我要你做阿临的侍女,不过是个起始罢了。我要你做到的,是太守府的大管家,乃至济北,衡天军的大管家。你于内政一途深有天赋,秋毫之处便可窥见。况且阿临总要人照顾,这段时日,还是要拜托你了。”
赵瞳歌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貂蝉也不好拒绝,只得应允道:“好,瞳歌姐,貂蝉会竭尽全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两名少女就这般将事情顶多,周临心里叫苦不迭,但他若再开口反驳,反而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只好哑巴吃黄连。再说他和貂蝉总归是清白,就算继续做主仆,只要保持距离,让时间冲淡貂蝉的情丝,倒也可行。
在赵瞳歌看出端倪前斩断一切,周临是这般想的,但在感情这方面,他终究是天真至极。
说完貂蝉的事之后,众人又相互引荐了分别在长安、寿春加入的于禁、荀攸与甘宁。正如赵瞳歌所言,无论甘宁是兵是匪,衡天军一向任人唯贤,周临与储靖不带半点犹豫地将甘宁与锦帆侠编入衡天军,地位与太史慈于禁等人无差。
认识了新的同伴后,储靖在太守府里为众人准备了接风宴。虽说他们归来的仓促,只有些食材,不过有王芷兰和翟燎两位大厨在,美味佳肴不过弹指。
周临与赵瞳歌两路人相遇在午后,城门前驻足交谈,已近黄昏。夕阳无尽霞光之下,衡天军的同伴们并肩齐行,百姓们欢呼雀跃,庆贺着荣升左将军的周临归来。在这热闹景象里,佘闻人凑到冉为的身旁,一本正经地说道:“无忌,有件事情,我想同你说。”
“哦?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肃重?”见佘闻人这副模样,冉为也意识到她所言之事非同小可。而佘闻人则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在寿春,遇到了姚倾。”
听见姚倾的名字,冉为神色一变,整张脸都充斥着纠结与挣扎。他沉默了许久,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苦笑道:“姚倾啊……”
“伤疤,在隐隐作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