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乐进与曹军点起的一把大火,徐州粮仓顿起滚滚烟尘,使满城陷入恐慌与纷乱中来。城楼上的冉为不需翟燎叫唤,已然被这通天火光惊醒,他瞪圆双目望着燃烧中的粮仓,说道:“怎么回事?粮仓怎么会出差错?”
翟燎已环视一番回来,城池四方均无突破口,曹军绝不是从正面侵入。只是他暂时还未想到这大火是怎样一回事,问道:“三哥,城池未破,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地道……他们挖了地道,入城袭粮!”精明的冉为很快猜出曹军的行动,他大手一挥,说道:“公烈,你带一队人马去救火,粮草是全军命脉,能救出来多少是多少。另外让甘宁带人去搜捕侵入徐州的曹军,别让他们再掀起风浪。”
“我在这里镇守,越到这种时刻,就越不能乱!”
将义弟和同伴都派出去后,冉为摊手望向城下。二十万曹军团团围住徐州城,虎视眈眈,显然他们也意识到城池的骚乱,打算随时趁虚而入,里应外合。但冉为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厉声吼道:“檑石滚木,弓矢羽箭,统统给我搬上来。我冉无忌镇守的城池,旁人一步也休想接近!”
与冉为翟燎不同,锦帆侠甘宁并不在城楼上,而是身处离粮仓颇近的一处军营。大火突起后,他带着伤最先赶到粮仓外,刚好与回撤的乐进遭遇。乐进不过是来袭粮,所带兵马不多,不过都是精锐。而甘宁手下的锦帆侠,亦是衡天军中的精锐。甘宁与乐进四目相对,先登从他身上嗅到一丝强者的气息,眉头一皱,招呼几个部下道:“你们几个,护送安民公子先走,我来殿后。”
虽然背后有火光映照,但夜幕森森,仍是难以看清一切。再加上曹安民躲在一众兵卒身后,注意力都集中于乐进一人的甘宁并未看见他,也没有看见他肩上不停挣扎的麻袋。就算看见了,锦帆侠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那里面装的是貂蝉。于是他和貂蝉就这般擦肩而过,闭月羞花的玉人,终究要被掳去曹营。
再说甘宁与乐进针锋相对,锦帆侠咬牙切齿,怒目问道:“就是你这矮子,烧了我身后的军粮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乐进弯下腰来,双钩直指甘宁,一对鹰目散发出摄人杀气,说道:“顺带一提,至今以来叫过我矮子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是这次,会死的是你!”甘宁怒吼一声,挥刀斩向乐进,这一刀虽气势磅礴,但锦帆侠终究腰腹带伤,动作也随之迟缓许多,几刀下去,也未沾到乐先登分毫。矮子将军却偏偏不和他正面交锋,左蹦右跳,腾挪躲闪。只见他抓住机会,纵身一跃,跳到甘宁身后去,双钩直直刺了过去。谁知锦帆侠竟一振双臂,用腋下夹住了乐进的铁钩。乐进虽身手比甘宁敏捷不少,但论力气,却是万万不及。他猛拽了几下,双钩却是纹丝不动,不禁有些慌了,冲甘宁吼道:“你做什么?夹住我的铁钩,对你有何好处?”
“这里是我们的城,本大爷只要在这里拖住你,援军就会源源不断地来,将你们团团包围。”甘宁缓缓转过脑袋,得意地笑道:“你却一刻也耗不起,是吧,矮子?”
听见甘宁再次称自己为矮子,乐进额角暴起几根青筋,阴沉沉地说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双铁钩么?”
这一句话,足足惊了甘宁一头冷汗,正待他要转身防范乐进的后招,却觉得有人将自己猛力一推。甘宁往前一个踉跄,双钩啷当落地。再回头看时,乐进已弃了自己和他的双钩,带着部下奔逃而去,留下话来说道:“营帐里还有很多,等我拿回来,再和你打!”
乐进个头虽矮,跑起来却是极快。甘宁来救得匆忙,也没带马匹,只有和部下用一双脚去追。可乐进那双脚却不比骏马要慢,不一会就将甘宁一众甩在后头。锦帆侠偶尔也会抓住几个落单的曹军砍翻,但乐进并不会因此回头,毕竟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很少有将军,会为一两个士卒的生死拼上性命。
一路奔逃穷追,来到城池角落的一处草丛,乐进拨开杂草,纵身一跃,像只土拨鼠般跳进土里,消失不见。曹军也一一跟上他们的将军,仍是有几人落单,被乐进抛下不管。甘宁带人团团围住那里,只看见一处深不见底的地道,至多容两人通过,其间凶险难测。甘宁皱紧眉头,他不是愣头青,知晓如何该追,如何不该追。锦帆侠一抬手,对部下说道:“你们看住这里,我去通报大当家他们。”
再说乐进沿着地道赶上曹安民一行,与他一同前往中军帐复命。曹军中军帐内,奸雄端坐其间,一众文武陈列两侧,乐进走到正中,单膝跪地,面露笑容地说道:“主公,徐州粮仓已化为灰烬,城中一片混乱,若要此时趁虚而入,末将愿做先锋登城。”
“不不不,冉为在城楼上盯着呢,徐州的那些虾兵蟹将乱,衡天军却不乱,当真令人叹服。”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显然在说,他对今夜的战果颇为满意。奸雄一捋胡须,说道:“粮草已绝,清明和玄德就算进了徐州,也只能做待宰的羔羊,看他们能和我耗到几时。文谦,安民,你们做得很好,下去领赏歇息吧。”
见曹操要让自己下去,曹安民连忙把身旁的麻袋拖到他面前,挤眉弄眼地说道:“伯父你且看,侄儿还给你捎了个宝贝。”
还未等曹操发问,曹安民已兀自打开那蠕动的麻袋,里面是手脚被捆,连嘴都被破布塞上的绝代美人貂蝉。此时的貂蝉哭花了红妆,凌乱了罗裙,一双泪眼惊恐地望着曹营诸人,活像落入狼群的羔羊,扑进蛛网的彩蝶。
有资格在中军帐议事的,大多不是好色之徒,但貂蝉着实太美,美得出尘绝艳,即便惊慌失措,也别是一番娇态。曹操眯缝着眼睛,认出那是跟在周临身边的美人,不禁笑道:“安民,你绑了清明身边的小美人,来做什么?”
应曹操的话,曹安民将自己在徐州粮仓前的一番歪理邪说当着众人的面道了出来,其间不乏有人窃笑这位登徒子的无知无赖。曹操听罢,无奈地笑笑,说道:“做的不错,你们都退下吧,把这小美人留下。我乏了,还要歇息。”
这一番话,曹操留足了潜台词,一众文武自也明白,都识趣地退下。荀彧终究是谦谦有礼的君子,刚上前要劝,却被夏侯渊拦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也就一言不发了。眼看着曹营里的人纷纷离去,貂蝉的心里越发恐惧绝望,她本不指望这些人能救自己,但每离去一人,自己就少了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中军帐里只剩下她和曹操两人,奸雄叹了口气,信步向她走来时,貂蝉才惊恐不已地挣扎起来,手脚被缚,少女只能挣扎着在地上爬行,沾了一身污泥。但她终究逃不出奸雄的手掌心,曹操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径直向屏风后的床铺走去。
躺在曹操怀里,貂蝉挣扎得更加剧烈,一双眼睛惊惶而又愤恨地盯着他,却仍旧无济于事。曹操将她一把扔到床上,貂蝉立马靠到床角,双腿不停地蹭来蹭去,像是一只受惊的狸猫。奸雄像是看个傻子似得瞥了她一眼,从床上拿了条毯子,兀自铺在床边的地上。做完这些看起来不明所以的事,曹操扯下塞住貂蝉嘴巴的破布,冷冷说道:“你睡床,我睡地铺,我兴许会打鼾,多担待些。”
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后,貂蝉楚楚可怜地望着曹操,不解地问道:“你……不轻薄我?”
“哈哈哈哈,我曹孟德阅女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问男人为什么不轻薄自己的。清明留在身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曹操仰天大笑了许久,才垂下脑袋,说道:“你是清明提过的貂蝉吧?他在长安那一计狸猫换太子,当真让人叹服。不过也正因为此,你这丫头至今还是完璧。容貌是出尘绝艳,但终究是缺那几分……韵味。”
见曹操知晓自己的过往,说的话也越发神乎其神,貂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问道:“韵味?”
“对,韵味,我曹孟德所迷恋的,是已婚少妇的韵味。”说起少妇,曹操两眼放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他言道:“我一拍她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我一躺下,她就知道坐上来;我一站起来,她就知道跪下来,我一跪下来,她就知道把屁股撅过来。”
“像你这样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我一拍屁股,只会回头问我打她作甚,乏味得很啊。”
貂蝉确是未经人事,她虽因美貌多次陷入受人凌辱的危机,但承蒙周临搭救,安然至今。也正因为此,曹操竟对她毫无兴致,甚至待之以君子之礼。貂蝉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还是被他这番全无避讳的言语整得面红耳赤。曹操见她不答话,又冷冷说道:“凭你这姿容,若是个少妇人妻,我怕是三天三夜都不想出这营帐。管清明在城里火急火燎,为了美人,和他绝交都无妨。”
曹操因复仇受阻与周临绝交,尚还处处留手,这会竟说能为貂蝉一般地美貌人妻与他绝交,奸雄所思所想当真令人惊叹。见曹操的确没有轻薄自己的意思,貂蝉怯生生地说道:“那你……为何不放了貂蝉?我失踪太久的话,公子会着急的。”
“哈哈哈哈,天底下哪有你这么落到敌人手里还讨价还价的?清明要急,就给他急去吧,谁让他非得和我打这一仗。”说起周临,曹操像个赌气的小孩一般,言道:“安民把你掳到军中来,他新丧父,我这做伯父的,总不能太驳他的面子。这几日你就在我营里待着,让清明尝尝着急上火的滋味。等仗打完了,我再把你送回去,如何?”
落于人手,貂蝉也只有听命与曹操。但她早受够了坐以待毙,灵机一动,计从心上来,说道:“那你打鼾也就算了,这般绑着我……是要我怎么安睡?”
听到貂蝉这话,曹操一脸无语,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替她解开绳索,说道:“你这丫头,讨价还价还上瘾了,行行行,给你松开,免得清明到时又戳我脊梁骨。手脚自由,总能睡了吧?天色已晚,早些歇息,赶在我曹孟德打鼾前睡着,兴许还能做个好梦。”
奸雄言罢,也不再理会貂蝉,兀自躺到地铺上,闭目睡去。过不多时,如雷的鼾声阵阵想起,貂蝉心说自己是有意不睡,就算是她想睡,奸雄这睡性,也难让她安生。
不过这一习惯,但也给她行了方便。
貂蝉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那是邹瑾之教她使匕首时,特地安排的藏凶之处。她知曹操与周临是铁打的挚友,自己必定不能行刺杀之事,但若能制住曹操,将他劫到徐州城里,或许能够提前结束这场战争。貂蝉学这匕首,是为了有朝一日替周临分忧,她虽未想过会这么早付诸实践,但日后,也再难遇见这么好的时机了。
孤注一刺,她貂蝉,再也不要做躲在公子身后,受人保护的累赘。
天时地利人和,貂蝉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着绳索——还是方才绑自己的那两条,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向曹操。奸雄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熟睡,鼾声如雷。时机不容错过,貂蝉只需将匕首架在他脖颈上,将他双手缚住,便可成事。
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貂蝉轻声地深呼吸几次,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匕落,直指曹操脖颈。
就在匕首靠近曹操脖颈几寸的时刻,震天响的鼾声戛然而止,本应熟睡的曹操猛地一手抓住匕首锋利的刀刃,转身将貂蝉压住,一手按在她的酥胸上,另一手夺过匕首,猛得刺向貂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