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一 鬼神止步
作者:黄福桌      更新:2020-01-11 18:07      字数:4013

章一百二十一鬼神止步

濮阳东门前,汗流浃背的翟燎望着洞开的城门,放下冲车的把手,扛起自己的大斧,上马吼道:“濮阳东门已破,随我杀,把三姓家奴给我永远留在这里!”

城门已破,除非吕布亲自登临城下,一夫当关,拦住铁血军和狮吼营,才有机会再度堵上城门。但鬼神显然并没有这勇气,一旦城门被破,他就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一般,倚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一旁的部下却无法像他一样颓废,个个上前,焦急地问道:“将军,城门破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几个,给我在这里顶住,本大爷去向陈宫求援。在我带兵回来前,若是守不住,立斩不赦!”恍惚间,吕布突然来了精神,他恶狠狠地瞪向几名部下,向他们下达了根本不可能达成的命令。那些部下不是傻子,但迫于鬼神的威势,也只有连声应和。吕布见状,提起方天戟,翻上赤兔马,奔赴西门而去。

所谓的向陈宫求援,也不过是他一己的说辞罢了。鬼神的内心已然崩溃,他所想做的,不过是凭借着赤兔宝马,逃离这块要自己性命的是非之地罢了。

“三姓家奴,别想走!”可吕布还走不了几步,也就是赤兔马刚踏过一半的城梯,便被横起大斧的翟燎拦住去路。当初在虎牢关,将他打下赤兔马的就是这人,吕布知晓他瞬间的爆发力有多恐怖,不由得皱起眉头。要知道在这里,自己一旦止步,就是性命难保。

但自己在上,翟燎在下,自己胯下的是千里赤兔马,翟燎所骑得不过是一匹黑驹。吕布一咬牙,一夹马肚,赤兔马吃痛,自上而下直直地撞向翟燎。天下第一宝马俯冲的速度自是难以想象,翟燎也料不到鬼神会有这一出,匆忙间,唯有横起大斧,双臂缠绕武躯,来勉强应对。

电光火石之间,翟燎连人带马被吕布的画戟从石梯上直逼而下,几乎是倒飞着下去。黑驹的后蹄在流血,翟燎的双手也在流血——仅仅是这一击而已,他的虎口,再度被鬼神一击震裂。即使有武躯护体,也只能做到如此。

但即便是如此狼狈模样,翟燎还仍旧倔强,倔强着硬撑,想要拦住吕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恋人蔡文姬的父亲,自己所敬重不已的名士蔡邕,就是死在鬼神手里。从看到吕布提着老人的头颅自长安天牢走出的那日起,这份仇恨,就不共戴天。

虽然翟燎有意死撑,但他座下那匹黑驹,却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在停留片刻后,嘶鸣着倒下。坐骑失蹄,翟燎自然也跟着轰然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急于奔命的吕布没有选择补上一刀,而是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望西门而去。

可鬼神还未走出数丈,身后“嗖”得一声呼啸,他凭借着心目探知,侧身一躲,就见一根标枪擦耳过去,笔直地插在地上。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袭红衣艳烈,佘闻人面色阴沉,倒提长矛,如影随形而来。看见了她,吕布又想起虎牢关前女杀神被自己刺翻七次,却又踉跄地站起来七次的往事。这名少女的执着,可以说是甚为可怕,就算是鬼神,也不想与她多纠缠,只是驱使赤兔马,疾驰而逃。

“瑾之?”凭借着赤兔马的奔走,佘闻人很快就被吕布甩在了后头,她接连掷出两三根标枪,也没能投中。女杀神将目光投向闺蜜邹瑾之,而这位百步穿杨的箭神,只是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似乎另有打算。

与此同时,城门石梯下,储靖伸手将摔在地上的翟燎扶起。冲动的少年刚一回过神来,就提起自己的大斧,四处找马,要追上去和鬼神搏命,口中说道:“二哥,快给我匹马!那是文姬的杀父仇人,我绝不能放跑了他!”

“别冲动,公烈,我们的马再快,也快不过吕布脚下的赤兔。一味穷追,只会徒劳无功。”冷澈如水的储靖拉住翟燎,劝道:“交给瑾之吧,开战前她曾和我说过,有办法让鬼神止步,他跑不了。”

此时此刻的濮阳城,仍旧只破了东门一处。城中因战事而封闭四周,赤兔马日行千里,穿梭在空荡荡的城池里,从东到西,瞬息可至。但当吕布来到濮阳西门前,他所看见的,也只有交伐纷乱的城楼,与洞开许久的城门。从那处被破的城门里,衡天军正源源不绝地涌进城里,碾压着陈宫为自己拼凑出的乌合之众,城楼上下,都是黑甲吕布军不断惨叫,青袍衡天军不住欢呼,胜负一眼即可看穿。

身后还有佘闻人一众穷追不舍,情势容不得吕布半分犹豫。他管不了陈宫,也管不了张辽高顺,更管不了自己拿来唬人的武道天下,他只管得了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鬼神暴吼一声,挥舞着方天画戟,强行突围。

就算是周临,也想不到吕布会兜这么一个大圈子,从东门赶到西门,才突围出城。西门兵马虽多,但也未曾做过抵御鬼神的准备,吕布骑着赤兔马,提着方天戟横冲直撞,顷刻间就有无数衡天军惨叫着倒地。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一杆方天画戟下,转瞬间不知又添了多少亡魂。

鬼神从城门前一直杀出城去,他眼里只有青甲的衡天军,只有势不两立的敌人,他杀红了眼,一次次挥戟,一次次落下,直到一抹粉红倩影掠过,拦在他身前,寸步不移。

是貂蝉!

再见貂蝉,吕布只觉得如梦如幻,似真似伪。那日董卓殒命长安,吕布再去寻貂蝉时,只觅见一双绣鞋,与她投湖自尽的些许线索。身为棋子的鬼神自然不会知道,那不过是周临使得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他,貂蝉也就得以回到济北,过她所向往的新生。至于吕布,也只不过带着那满心倾慕与遗憾,直至今日重逢。

他曾为她放弃一切,即便是生死关头的现在,他也为她而止步,为她而恍惚失神,对她说道:“貂蝉?你……还活着?”

就在这时,背后“嗖”得一声箭响,一支羽箭从邹瑾之手中射出,直刺入鬼神的左肩。箭神眉头紧锁,当机立断地吼道:“吕布停下了,快围住他!”

鲜血从创口涓涓淌出,吕布一时吃痛,才想起自己的现状,附身将一只大手递给貂蝉,急切地喊道:“貂蝉,这里危险,快跟我走!”

“你别过来!”面对吕布的倾慕,貂蝉后退数步,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直指鬼神。她眼含热泪,一字一句地说道:“奉先将军,貂蝉今日现身,是来与你,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了断的!”

不知自己身在局中的吕布仍旧听不出貂蝉话里的意思,他那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解地问道:“貂蝉,你说什么了断不了断的,追兵就在后面,快上马啊!”

“对不起,奉先将军,你我所谓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我是棋子,你也是。”貂蝉颤抖地握着匕首,洒泪痛诉道:“当初我受义父威逼利诱,作为挑拨你和董卓的棋子,加入他连环计的布局中。义父将我先许配给你,再献与董卓,并假做是他强夺,以让你们父子反目,让董卓失去你这一利刃,再无力行凶作恶,也难以自保。”

“我在义父的授意下斡旋于你们父子之间,你果然中计,参与义父谋刺董卓的大事。在他的策谋中,我本该真嫁与你,作为他牢牢把住你这一利刃的又一颗棋子。只是这时,公子将我从万丈深渊里解救出来,带我回到济北,给我新生。”

“他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去和义父赌,和董卓赌,和他的兄长罗孤赌。他冒着性命危险在暗无天日的长安大牢里为我筹谋,几乎是九死一生地从那里走出来,还要面露微笑地轻声安慰我,说别怕。”

“但那以后,当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我仍是会在梦中惊醒,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隐约觉得,自己该和那段过去,和过去的自己,和你做一了断。直至今日,你出现在公子的对立面,成为他前路的阻碍,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这段孽缘,这段过去,该是有一了断了。”

“奉先将军,永别!”

貂蝉言罢,猝然间一跃而起,如同行云流水般手持匕首,刺向仍在赤兔马上愣着的吕布。这是邹瑾之亲手教会她的匕首,也是她与邹瑾之共同定下的计谋。让本以为已经死去的貂蝉现身,将过去种种悉数道出,趁吕布愣神的工夫,由邹瑾之先射她一箭,再由貂蝉刺他致命一刀,至少,也要将鬼神留在这里。

毋庸置疑,此举之凶险,绝非常人所能估量。诸多虎将接不住他一招的吕布,貂蝉要对他刀兵相见;诸多虎将伤不到他分毫的吕布,貂蝉要将他刺下赤兔马。这一刺的后果并不是她一介弱女子所能承担,但她义无反顾。

她要亲手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了断,也要为她所倾慕的公子,除却心腹大患,哪怕拼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听“噗”得一声,刀剑没入血肉,貂蝉手中的匕首随她的娇躯落地。少女的身上被划开一刀既长且深的创口,从右肩直至小腹,鲜血飞溅,触目惊心。但重伤她的并不是恍惚失神的吕布,而是不知何时赶来,手握利剑的陈宫。

这位举过孝廉做过县令,在曹操手下待了一年军师,弓马亦是娴熟。他当机立断砍伤行刺吕布的貂蝉,回头对鬼神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过是被个女人骗了,不过是被人夺了座城池,就这点挫折,连命也不想要了吗?你是天下无双的鬼神吕奉先,生来就该傲世四海,怎会为这点小事神伤?想想你是谁,想想你要做什么,那些反抗你欺骗你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想清楚的话,就从这个女人开刀,以儆效尤!”

“貂蝉!”望着自己的闺蜜身受重伤,有进气没出气地伏在地上,邹瑾之自是心疼不已,一夹马肚,不顾一切地要去救她。但横在他面前的,却是两杆锋锐无比的大刀。

张辽与高顺!

似乎是刻意要给自己认定的主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张辽高顺不再手下留情,而是倾尽全力地拦住邹瑾之,以及紧随其后的佘闻人。眼看着貂蝉伏在地上,鲜血从娇嫩的玉体里不断流出,吕布总算清楚,少女从头至尾都未曾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从头至尾都不过是在骗自己,就算是此刻现身,也不过是算计。看清这一切的鬼神暴跳如雷,挥舞着方天画戟,席卷风雨雷霆刺向貂蝉,口中怒吼道:

“你这贱人,给我去死吧!”

那一刻,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凝固住一般,天空劈啪作响,轰然裂开两道口子,突兀地使丛云塌陷。吕布的方天戟颤抖着停在半空,戟尖上下,两把利剑稳稳当当地抵挡。

那两柄剑,一柄曾随汉高祖起义披荆斩棘,名为斩蛇;一柄是大汉开国功臣曹参传家之宝,名为倚天。

周临与曹操,两人各持利剑,以身躯挡在奄奄一息的貂蝉面前,不让鬼神再伤她分毫。两位盖世霸主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面目狰狞地瞪着吕布,异口同声地说道:

“别动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