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六十一你方唱罢我登场
众人身后马车中的声音幽幽响起,回头望去,却是貂蝉掀起车门一帘,目光闪烁,而又坚决。见同伴们还未反应过来,貂蝉又进一步说道:“公子,吕布恨你不假。但当初欺骗他感情的,却真真切切是貂蝉,他对我的恨,不亚于对公子你。引诱鬼神,稍作不慎就有性命之虞,请公子让貂蝉与你同去,两人为饵,或许可让吕布踌躇不决,总好过一人涉险。”
“不可!”周临与赵瞳歌异口同声地驳回了貂蝉的提议,两人对视一眼,由少年义正言辞地说道:“貂蝉,上次你不经允许,私自以身为饵将吕布拦在濮阳城下,已经险些把性命交代在那里。这么凶险的行动,我绝不会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做第二次!”
“貂蝉不是弱女子,真的!”貂蝉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眼前比划着说道:“瑾之姐姐教我使这匕首,已有一年多了。貂蝉颇有自信,即便是在战场之上,也能保护好自己,为同伴分忧。”
少女言辞激烈,语气坚决,但其他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冒着个险的。周临望了赵瞳歌一眼,聪慧的女事馆丞会意,兀自下马,一步一步走向貂蝉的马车。
“瞳歌姐?”貂蝉正要问她些什么,却见赵瞳歌在她的马车下停步,一言不发。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纵身一跃,单手握住貂蝉拿匕首的那只胳膊,顺势一掰,利刃脱手,整只玉臂也被翻到背后。貂蝉痛叫一声,弯下腰去,赵瞳歌另一只手又恰到好处地按在她肩膀上,将她牢牢制住。
“瞳……瞳歌姐?”再叫一声瞳歌姐,貂蝉与这位向来尊敬的长姐已是一下一上的尴尬姿势了。赵瞳歌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说道:“连我赤手空拳一招都过不去,更别说是鬼神吕布。瑾之还真是把你这丫头教坏了,改日我会罚她,在此之前,你还是在这辆马车里好好闭门思过吧!”
赵瞳歌说着,信手一推,貂蝉就倒在了马车里。她捡起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匕首,也扔进马车,随后将车门关闭,上锁铐严,任由貂蝉在车里乱捶乱打,心急如焚地说道:“瞳歌姐,你放我出来!公子一人作饵太危险了,求你让貂蝉也同去吧!”
“阿临虽说有些婆婆妈妈,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不至于要女孩子保护。”赵瞳歌冷冷地向着马车瞥了一眼,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愣在原地,慢半拍地说道:“不对……我和闻人那怪物除外。”
将貂蝉料理好之后,赵瞳歌又走到周临身边,怔怔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写满了担忧与顾虑,说道:“阿临,你……小心些,别太逞强,别和他交手。”
“貂蝉的担心不无道理,要你亲自做饵引诱吕布,风险太大。”陈讽立在一旁,眉头微蹙,说道:“要不要找一名和你身材形貌皆相似的军士,由他做你的替身,代为涉险?”
“大汉丞相,衡天首领,可不要任何人做替身!”周临弯腰摸了摸赵瞳歌的发髻,又看向陈讽,意气风发而又极为臭屁地说道:“再者说,我这张千年难遇的美人皮囊,你上哪里找差不多的去?”
数刻钟之后,吕布突破了衡天后军的重重围困,杀入了中军的尾巴。他身后跟着的徐州兵多少削减了一些,但对于鬼神而言,并无大碍。
就算只剩他一人,也绝不会被一群杂碎所困!
鬼神毕竟是鬼神,他忌惮曹操施过一哄而上的车轮战,但却长于这一条单纯直线的突破。这座山谷是鬼神绝佳的屠宰场,他驱驰赤兔马,挥舞方天戟,肆意杀伐,将对周临与貂蝉的怨恨愤怒都倾泻到他的衡天军头上。
血肉横飞,哀鸿遍野,在鬼神眼中,弱小即是罪过,就算是那喜欢耍小聪明的周临,在这里遇到,他也必会一击斩杀,毫不留情。
正想间,吕布的心目感知到一支箭矢向自己袭来,连忙侧身躲避。羽箭擦着锦袍而过,死死地钉在地上,武躯缠绕的紫黑色缓缓褪去。鬼神怒然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周临骑着绝影马站在右侧的半山腰上,拈弓搭箭,满脸嘲讽戏谑地说道:“吕布,我杀你就如同宰鸡屠狗,你自己送上门来,是一心求死吗?”
“你!”只是这区区一句话,就将吕布心中无尽燃烧的熊熊怒火点燃。他本不该为周临的挑衅而止步,但他最恨这种被周临蔑视愚弄的感觉,不由得大喝一声,一拍赤兔马,调转方向直冲向右侧山上。
“父亲,停下!”就在这时,跟在吕布身后的一名少女慌张大喊,却未能让吕布止步。周临心头一惊,只见那女孩约摸十五六岁,一身银黑戎装,手里握着小一号的方天画戟,剪一头爽快利落的齐肩短发,身材姣好,面容俊俏,左看右看,都像是转性翻版的吕奉先。
听她叫吕布父亲,周临就想起鬼神只差奸雄几岁大小,曹丕今年年有十六,吕布的女儿也该是差不多。继承了鬼神的血脉,小小年纪就以区区女儿身上了战场,武艺必定不低。除却张辽和高顺后,吕布手下又添一名难对付的角色,着实让人头疼。
但此刻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管他女儿如何劝阻,吕布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了钩。以身饲虎,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一步也不能疏漏。周临勒起绝影马,领着他一同带上来的几百士卒,向山顶攀去。
守在山下的典韦与翟燎见状,也跃马紧跟吕布身后,随时打算包抄。鬼神的女儿大抵也是继承了她父亲那点可怜的智商,竟看不出这是计策,兀自带兵在山下周旋。陈讽心说大计已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在层层叠叠的山间行走,赤兔绝影这两匹天下名马,与凡马之间的速度差距也就拉不开了。周临一面向山顶飞驰,一面又左右乱绕。兜兜转转,他已近山顶,吕布却还在半山腰徘徊,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周临,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我堂堂大汉丞相,为何要听你号令?叫我站住,也要你追得上来才行。”眼看着典韦与翟燎离吕布越来越近,周临也觉得该是收网的时候,就兀自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嘲讽道:“不过在此之前,先看看你自己身处何境吧!”
周临话音未落,只觉得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射来一支羽箭,躲闪不及,正中右肩。鲜血飞溅,周临眉间冷汗不止,回头望去,却是山顶之上,姚倾满是戏谑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这句话之前,你为何不先看看自己身处何境呢,周临?”
“姚倾!”鬼镰之于周临,正如周临之于鬼神那般不共戴天。他突破储靖安排在两山中的防线,趁着衡天军的混乱进场,恰是时候。他好死不死,就偏偏出现在周临诱敌深入的那座山顶,出现在他的身后,恰到好处。
不知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他一步一步算计好的?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的周临,已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命悬一线了。来的不仅是姚倾一人,还有他身后的千军万马,典韦和翟燎拖得住吕布,却又如何突破得了吕布,去救陷入危机的周临?
“阿临,快逃,别和他硬碰硬!”赵瞳歌站在山下大喊,莫说身后有个吕布,就单单姚倾一人,中箭受伤的周临也绝不是他对手。堂堂大汉丞相,此刻竟如笼中困兽,让姚倾不由得嗤笑道:“瞳歌,你让他逃,他逃的掉吗?刚从我放的那把大火里捡回一命,就不要关心这小子的死活了。”
“我不会逃!姚倾,你来的刚刚好,那场大火中瞳儿所受的伤害,我今日就要你百倍奉还!”提起那场大火,周临怒发冲冠,拔出斩蛇剑来,就要与姚倾做个了断。姚倾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兀自挥动鬼镰,冲向周临。
而他身后,则有千军万马,碾压过去!
“姚倾,你别多管闲事,这小子的人头,由本大爷来取!”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吕布一见周临受困,也勒紧赤兔马,就要来杀他。失去了周临套路的弯弯绕绕,鬼神很快和典韦翟燎拉开了距离,而他斩杀被姚倾压制住的周临,不过一招!
“奉先将军,你看我是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颤颤巍巍的呼喊。吕布循声望去,却是貂蝉踩在不远处的山路上,举着匕首直指鬼神。她朱唇轻启,激动不已地说道:“骗你的是我,你恨得也是我,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公子!”
见她出现在山前,赵瞳歌才恍然望向早被自己忽视的马车,却只见到空荡荡的窗棂,貂蝉早从那里窜了出去,心甘情愿地去为周临做诱饵。赵瞳歌自然也不愿她去涉险,拍马奔向貂蝉,朝她喊道:“貂蝉,别干傻事,快逃!”
不论赵瞳歌如何呼喊,貂蝉也仍旧举着匕首对向吕布,一步也不肯退。她的这一举动,无疑勾起了鬼神在濮阳城下的不堪回忆,他怒发冲冠,调转马头奔向少女,口中喊道:“你这贱人,本大爷这就来将你碎尸万段,再去杀那周临!”
见鬼神再度上钩,貂蝉转身就向山林深处跑去。她不知自己能跑得了多远,也不知自己能否活下去,只要能将吕布远远引开,不让周临受伤,她就心满意足。
可就在这一刻,貂蝉眼前竟直直扫过一杆方天画戟,惊得她猛得向后一倒,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是吕布,是他的女儿,一身黑甲,一杆画戟,指着貂蝉冷冷说道:“我是鬼神之女,吕玲绮。你就是戏耍过父亲的貂蝉,死在我手里,也是罪有应得。”
吕玲绮说着,就要手起戟落,朝貂蝉劈过去。就在这时,吕布也勒紧缰绳,冲女儿大喊道:“玲绮,别让她便宜死,抓活的到我帐下!”
鬼神言罢,又转身奔向与姚倾缠斗的周临。吕玲绮见状,收起画戟,只以锋刃指着貂蝉脖颈,冷冷说道:“我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现在看来,父命难违,也只好让你多吃些苦头了。”
貂蝉沉默不语,抬起头来,却见吕玲绮身后一剑袭来,直逼女孩后颈。说时迟那时快,吕玲绮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瞬间做出反应,转身飞起一戟,将那人连人带剑击落马下,倒飞出去数步。
咳一口鲜血在地上,赵瞳歌捂着被剑柄震荡的小腹,疼痛难忍。武艺本非她所长,但为了营救冒险的同伴,也只有不自量力,偷袭吕玲绮。只可惜终究力有未逮,被她打飞出去,未有外伤,却也虎口震裂,肺腑受损,动弹不得。
“你是……周临的女人?也罢,父亲不许杀她,杀你也是无差。”吕玲绮回过神来,一步一步逼向瘫倒在地的赵瞳歌,目光锐利如箭。赵瞳歌捂着小腹,惨笑一声,说道:“杀我?就凭你,可笑。”
“有何不可!”少女的话亦是激怒了吕玲绮,她挥手一戟,直刺向重伤的赵瞳歌。生死一线之间,貂蝉惊呼道:“瞳歌姐!”
电光火石,雷霆一闪,吕玲绮的戟悬在半空,一动也不动。她抬起头来,却见一名银甲银枪的少女微笑以对,说道:“还好是救下了,否则闻人会伤心的。”
常山赵子龙!
他的到来,意味着一支强大的援军抵达。赵瞳歌抬头望去,果不出她所料,山林之间,张飞蛇矛狂袭,抵住鬼镰庇护周临。关羽挺刀跃马,与典韦翟燎一同向吕布包夹。
而群山之顶,数百兵卒簇拥着一位手持双股剑的壮年将领。刘备刘玄德手捋胡须,关切地问道:“还挺得住吗,清明?”
(本章完)